话渔·画渔（75）

䟺菱塘

文/刘春龙 图/李劲松

家乡垛田确实是个特别的地方，那大大小小、横七竖八的田块构成了一个个奇妙的迷宫。迷宫里的通道就是弯弯曲曲的沟沟汊汊。沟沟汊汊中总有一些死胡同，垛上人称之为“騃沟头”。騃沟头因为少了行船，也就少了干扰，相对大河来说，自然要安静得多。这地方“下菱”再好不过了，垛上人常在春头上撒些菱种，让它自由生长，到了秋天就可以采摘菱角了。

下菱时，垛上人喜欢在岸边做上标志，挖上一锹土或罱上一罱子泥堆在河沿，撒些石灰，再在上面插一把芦柴。孩时每每乘船经过，总觉好奇，这标志除了提醒行船和路人以外，似乎还应有别的寓意，只是我不知道罢了，否则干嘛如此复杂呢。也曾问过大人，说是上辈就这么传下来的，也没个究竟。

这样的疑问很快就会过去的，因为采菱的季节到了。采菱是垛上的一道美景。村姑少妇乘一条小木船，船头横一块长长的跳板，两边对称地蹲着采菱人，船尾一人持篙撑船，船身悠然向前。她们一边翻着菱蓬，摘着菱角，一边唱着民歌，说着笑话，不知不觉间，船舱里的菱角就满了。返程时，她们把菱角盛在竹篮里漂洗，沉下的是老菱，留着明天到城里卖；浮上的则是嫩菱，留着自家吃。忙完了，她们会剥几只嫩菱尝尝鲜。这才是头遍菱，她们还要再来几次的，直到菱叶败了，采完最后一次“棒头菱”。

外人以为到了这时，菱塘就失去作用了。殊不知，这菱塘也是“罧塘”，菱角生长的过程，其实也是“焐罧”的过程。在这从春到秋的过程中，鱼儿会聚集到菱塘里，因为这里有安静的环境，更有丰沛的饵料，还少了外界的捕杀，渐渐地，鱼儿也就越聚越多。虽说采菱或许会惊跑一些鱼儿，可过不了几天又会游回来的。

菱事结束后，接下来就该渔事登场了，这渔事的名字叫“䟺菱塘”。䟺本读bèi,乡人却读作“pāi”,方言本意为在积水或烂泥中行走。用在这儿，是指通过“䟺”的方式驱赶捕捉菱塘里的鱼儿。那又怎样“䟺”呢？

这次的主角换成了男人。他们也是撑船去的，只是船上装载的东西换成了竹箔和拖网。来到菱塘，他们先在沟头打上竹箔，把塘口封闭了（也有就用拖网拦的）；然后在里侧放下拖网，也是两边人数相等，大家一齐用力拉网。这时，每个人脸上都充满期待，期待今年的罧塘能有一个好收成，有人说多，有人说更多，于是大家起哄打赌。虽说打赌会有输赢，可说少的一方倒是暗暗祷告自己输了的好。网刚拉到一半，胜负已提前揭晓，那跳跃的鱼、撞网的鱼、狂窜的鱼……已明白无误地告诉大家一个丰收的喜讯。一网过去了，他们从头再来，拉第二网，第三网……当然下一网的收获肯定比上一网少。直到下一网的预测再也提不起大家兴趣，这才作罢。有时还不能作罢，有人会留下来，用别的渔具如大罱子、七星叉，对付狡猾的黑鱼和甲鱼。也像采菱那样，他们拣好点的鱼卖到城里，余下的分了。

菱塘䟺完了，还会继续使用，他们弄些树枝杂草布在菱塘里，再在外围打上几根树桩，这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罧塘，有点像海里的鱼礁。到了腊月里，这菱塘又可以“䟺”上一次，过年的鱼也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