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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在找准了的“位置”上

2016-02-19 10:02:51

□陆建华

 

    1986年秋,汪曾祺把自己多年来的创作经验和体会编了第一本,也是唯一一本文论书,定名为《晚翠文谈》,并郑重地写了自序。那时的汪曾祺虽然因《受戒》等独具风采的作品开始在文坛产生不一般的影响,但名气还不像后来那样大。书编好后,一时没有出版社接受。后来是他的老朋友林斤澜出面,力荐给浙江文艺出版社,这才在1988年8月出版,只印2000多册,远不如他的小说、散文集受到读者、理论家和出版社的重视。
    其实,《晚翠文谈》在汪曾祺的著作中,有着其他著作没有的特别意义,这体现在他写的自序中,甚至还可以说,这个特别意义就在于他在自序里说了这样一句话:“一个人找准了自己的位置,就可以比较‘事理通达,心平气和’了”。
    自《受戒》在1980年10月号《北京文学》的发表后,汪曾祺的文学创作进入一个少见的活跃期,从1981年到1982年,他文思泉涌,笔耕不缀,其作品如天女散花般出现在国内报刊上,呈一发不可收之势;但到了1984年、1985年,这种迅猛的写作劲头明显减弱。形成这一状况,固然有精力不足的因素,发表《受戒》时他已是花甲老人了,真正的原因是,随着他的作品影响不断增大,关于他的议论也多了起来。主要是,希望汪曾祺不要老是写旧生活题材的作品,建议他在自己的作品中多多反映当前火热的现实生活,更有文章把汪曾祺的作品归入“淡化”一类。其实,《受戒》发表后不久,汪曾祺就在《关于〈受戒〉》一文中对此作了明确的回答,他说:“我们当然是需要有战斗性的、描写具有丰富的人性的现代英雄,深刻而尖锐地揭示社会的病痛并引起疗救的注意的悲壮、宏伟的作品。悲剧总要比喜剧更高一些。我的作品不是,也不可能成为主流。”虽然他把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但还是有人不依不饶地向汪曾祺提这样那样的建议,特别是当汪曾祺发表了题材依旧、风格依旧的新作,这种好心的建议总会再次被提出来,正是在这样情况下,汪曾祺放慢了写作、认真思考了各方面的意见后,决定编本文论书,他想通过自己多年来的创作体会和经验,既阐明自己的文学观、创作观,更坦诚表示:“我知道,即使我有那么多时间,我也写不出多少作品,写不出大作品,写出有分量、有气魄、雄辩华丽的论文。”他说,“一个人的气质……一旦形成,就不易改变。人要有一点自知,我的气质,大概是一个通俗抒情诗人,我永远只是一个小品作家。” 
    汪曾祺的这番话,是自白,更像是宣言书。果然,从此以后,他在自己经过多年摸索才找准了的、适合自己的创作道路上,不再犹豫顾虑,步伐更加沉稳坚定,新著频出,影响日增。单是1993年这一年,就出版了作品集6种,其中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四卷五册的《汪曾祺文集》在社会上产生的影响尤为强烈。
    1992年,汪曾祺在《自得其乐》一文中,如此生动地描述了“找准了自己的位置”后的写作快乐:“凝眸既久,欣然命笔,人在一种甜美的兴奋和平时没有的敏锐之中,这样的时候,虽南面王不与易也。写成之后,觉得不错,提刀却立,四顾踌躇,对自己说:‘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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