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焦屑
在我们那里,流传着一句话,叫“六月六,吃块焦屑长块肉”。“焦屑”就是小麦炒熟磨成的面,可以用开水泡着吃,方便实用。社员都说“吹吹喝喝不如搂搂拨拨”,这“吹吹喝喝”是指喝粥,吃稀水样的粥都不要筷子,“搂搂拨拨”那就是吃“焦屑”。
我们知青在乡下几年,年年过年都带一些大米回家,没开春大米就吃光了,也是等着分大麦的困难户,大麦到手,弄成大麦片煮饭,那是难以下咽的。小麦登场,我们迫不及待等着分小麦,换挂面,后来我们也在社员指导下磨“焦屑”。
先用脸盆盛一盆小麦,淘洗干净,下锅,最大的内锅,文火炒。开始锅底还带水,锅边却开始炕火,后来锅底容易炒糊,于是铲子要不离手,几个人换着炒。社员说炒小麦最要当心,一旦焦了,制成的焦屑就不好吃,所以我们不敢大意。慢慢有些香味,偶尔听到“哔哔噗噗”的爆裂声,就停火了,但是锅是热的,铲子不能停,直到听不到“哔噗”声,拎几颗放嘴里,开始发脆,才停下。这样炒,火力均匀,把小麦炒得像社员说的“不老不嫩”。
我们几个人捧着一脸盆炒熟的小麦到三队会计家去借磨,一路上社员看新鲜,总喜欢抓一把看看炒得如何,有几个还拎几颗放嘴里咬,“咯咯”出声了,都说好。
一座小石磨放在会计家的堂屋里,两张小凳子支着。会计告诉我们,小石磨有些年头了,底座还好,上片已经变得扁扁的,那是一次次“洗磨”的结果。“洗磨”,就是石磨用久了,两片磨之间凿出的刻痕就变得平了,平了就不出粉,于是请石匠上门再凿,每次凿,石磨就会矮下去,就会变得扁扁的。
上片的一侧有一个木头的手柄,抓住它就可以转动上片石磨,磨出粉来。在会计的指导下,我们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用右手抓着手柄,慢慢地匀速地转,左手不时把磨上的麦粒划一点到磨眼里,这样,焦屑面就出来了,香味也飘散出来,用手指捏一小撮放嘴里,那焦屑的香糯就留在齿颊里。划麦粒很讲究,多了,出来的粉就粗,少了,石磨空转伤磨。磨磨要有耐心,几个人轮流转着,我们很快掌握住节奏,勤划、少划,所以焦屑的粉就细,不用过筛。
过了几天,邻村的知青们来串门,我们就用焦屑招待他们。
一个个大碗里放三分之一的焦屑,烧一锅开水,用开水冲,冲得时候,要用筷子搂,搂得要快,才能不生团。搂的时间可以长一些,让焦屑面遇水涨透,越搂碗里越干,很快就泡出一碗碗厚厚实实的焦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