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梦从指尖滑落。我睁开眼，看见一滴眼泪。我以为它会飞，却摔在地上，碎了。

    每天早晨，我都坐在楼顶，背对着小城，看市郊的庄稼。那时，天还没亮，我总会想起很多事情，晨露般把自己打湿。后来天亮了，庄稼一棵挨着一棵，沉默、矜持地站着，那遍地原来也是它们的城市森林。我默然，当我把自己当成一棵庄稼，我过得越来越容易了。

    那个夏天的雨水特别多，天空那么大的眼圈，都黑了，整天整夜。我以为老天很坚强，原来它哭起来比我还厉害。我喜欢这样的雨天，它让我分不清潮湿的是雨水还是眼泪。

    我习惯在那条路上反复地走。我的嘴失语了，被脚代替。常常，走着走着，脸就湿了，我知道一定又下雨了。我在曾坐过的石凳前站住，这么大的雨，你一定不会在了。我抹抹脸上的水，是热的。我继续向前走，直到累了，停下，才发现又走了回来。

    我一直以为，只要不停地走，就能走很远，就能离开。日复一日，我慢慢明白，反复的离开走向反复的回来，我在不断离开中不断回来了。我离开了，但没有离去。有时候，想告别一些东西真的很难，我只剩下一颗心了，不可能再把它摘掉了。

    像你，心痛安静而持久。我一直不知道你在我心上留下什么？我试图寻找过，却发现疼痛，痛原来像疼一样。看《仙履奇缘》，紫霞站在至尊宝心跳前，留下一滴微笑的眼泪。我豁然明白，走得再远，一个人也无法离开他的心！而你，就是我心跳上那滴微笑的眼泪。

    我越来越不习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我试图走进这个城市，但总是弄丢自己。常常，走出很远后，发现身体落在后面。我折身回去，像把一封信放回信封。人生如寄，你走后，我再没了收件人。

    我希望有什么能改变，时间不要像日历一样，分不清一张和另一张。我整天拿着手机，一直以为有谁的电话，却一直没有收到。我习惯拨那个号码，尽管它已变成空号，像我心的右边，空的——没有心，有时也会心痛。

    我开始收拾行李。白天装进包，晚上拿出来。我一直以为，有一天你会出现，对我说：洛水，留下吧？我一定会留下，就像我的眼泪一样。那天，我回来，门湿漉漉开着。我以为是你回来了，但不是。屋里满是水，什么都漂在水上，要远行的样子。我坐在水里，对一只青蛙说话：原来房子也是有感情的，也会哭，而且哭得这么厉害……

    那个房子是租来的，它的感情是不是呢？从那以后，那扇门再也没有干。

    也许我真的该离开了，但离开谁呢？你早就不在了！那就回去吧，但回到哪呢？你都已不在了。雨早已停了，是我还走在一个泥泞的梦里。

    梦醒了。我看见一滴眼泪，我以为它会飞，却摔在地上，碎了，满地都是摔碎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