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晓

一直不是时尚人，在万方的《女人心事》电视剧、小说热翻天时，我几乎没注意到这部作品。春节有闲，仔细地看过这部连续剧，又购得原著，想了解真正的万方。

万方是中国话剧界泰斗曹禺的三女儿，曹禺子女中唯一从事创作的，曹禺后半生岁月的见证人。万方的母亲方瑞是清代“桐城派”创始人方苞的后代，她有着良好的文化素养，被吴祖光称为“最后的大家闺秀”。父母的光芒太耀眼，万方的成就便不那么显眼，其实可圈可点的不少：作为一名编剧，1986年获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编剧奖，1998年获中国优秀电影政府奖、华表奖；作为一名作家，中篇小说《和天使一起飞翔》获上海第四届长中篇小说优秀作品二等奖，《空镜子》获十月杂志社大来奖、老舍文学奖提名奖。万方今天的红与火，有家学渊源的因素，也有个人勤奋努力的原因。

《女人心事》这部小说讲述的是一个家庭三代女性的故事。女主角罗想是一位36岁的职业女性，其母亲朱西子是一位57岁的机关领导，她的奶奶是一位快80岁、退休多年的知识女性，而罗想继母的女儿蔡小欣则是个25岁的“新新人类”。这四个女性角色不仅年龄相差大，性格也迥然不同。罗想干练、优越，却遭遇一连串的家庭问题：离异多年的父亲与另一个女人再结连理，继母及其女儿彻底打乱了自己的生活；丈夫长期处于受挑剔的位置，不抵家外诱惑，十年婚姻几近崩盘；生母工作强势，生活粗糙，对女儿婚姻变故眼里揉不进沙子，怂恿其过“独立自主”的生活；年近八旬的祖母面对家中迭起的风波，一再沉默。家事如麻，心事万千。

这部作品先有剧本，后有小说，将电视剧与小说比较来看，剧本在向小说转换的过程中更加突出文学特质，将重点由情节描述转为细节刻画。万方自己也说小说写得更透彻一些，可读性更强，它让藏在电视剧里的难于表现的东西全新呈现了出来。小说的自序，万方用的是《我们女人》这个题目，博大深沉。小说陈述的是现实生活中发生在女人之间的鸡毛蒜皮，甚至细微到通过吃饭夹菜来表达再婚家庭复杂敏感的亲情走向。其实，万方通过作品表现的不止于这样浅表。作为生命历程过半的个体，生活的篮子沉甸甸的，装满了经历、感受和经验，这时候，不管遇到什么事作出什么决定，都不是凭一时一刻心血来潮，而是此前形成的全部人生经验、生活智慧、情感方式和思想，当然也包括价值观和道德观，由这一切来做决定，生活之流下面有某种固定的轨迹。

时下电视剧要不潜伏，要不反腐，要不皇宫穿越，这出平民生活戏，跟它们路数不同。电视剧有不同的功能，娱乐造梦、出气解闷、情感沟通……《女人心事》的成功就在和当下置身物质的观众形成情感的同频共振。写这部作品时，万方近知天命，已经做了半辈子女人，创作中融合了很多个人的情感体会，比如对夫妻关系的态度，对人世的宽容，对生活的忍耐。典型情节罗想丈夫遭遇激情出轨，最终又因责任回归家庭，初始罗想的态度是痛苦不堪，经历流产、重病一系列磨难之后，罗想对离婚的决定不再坚如磐石。当罗想被推进手术室时，她已选择彻底原谅，走出内心围城，去寻找一种充满活力和动感的生活。万方的文字细腻真切，感情一点点弥漫、渗透，把女人的疼痛刻画得非常出色。刹那间的原谅也不突兀，读的人有一种石头落地的踏实和安然。罗想原谅的不是丈夫严立达的背叛，而是洞然时光不回头的洒脱。“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年轻时的那股劲管住，不放出来，目光变得温情、宽容，世界就变得和谐、温馨。作品关注的落脚点在人性的不断完善，我相信，里面有万方自己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