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庞余亮《顽童驯师记》

□王桂国

著名作家毕飞宇说《顽童驯师记》是专门为他“补课”的书。

能为毕飞宇补课——这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呢？

翻开俏皮十足的《顽童驯师记》，就像打开了学校的大门，小老师在和一群沾着泥巴缀着晶莹露珠的乡村少年斗智斗勇，共同成长。这所乡村学校没有围墙，充当围墙的都是苦楝、刺槐或梧桐等。泥操场，水泥黑板，一台水泥砌的简易乒乓球桌，铜钟系在榆树上，学校教师每天轮流着打钟。糖担子搁在校门口，等待着那些嘴巴淡出鸟来的馋嘴孩子们。在仅仅18岁的少年老师庞余亮那颗充满温爱的心里，其他老师看似顽劣的学生，于他，却是发光生辉的。在小老师的眼里，孩子永远是天使，永远是可亲可爱的。

单调寂寞的乡村，暑期校园里长满了青草和郁闷，1.62米的小老师的郁闷被一个偷偷打钟的少年那悠扬的钟声驱走了，以至小老师不禁大笑，也萌生了敲钟的愿望。一个多么调皮的小老师啊！通常学生调皮地喊老师的名字，老师一定不会容忍的，发火责罚是自然的事，但小老师洞悉学生的心灵，有一颗温爱之心，当听到一向尊敬他的学生躲在操场一角的树丛里喊他的名字，他却大声答应了一声，树丛那边就噤了声。小老师对学生是宽容的、理解的，学生也在老师仁爱宽容之下愈发尊敬老师了。

“耳朵上戴着一只金耳环的男孩没有抬头看黑板，他把两只蚂蚁放在了一只瓶盖里，他用心地看着，两只蚂蚁总想沿着螺旋纹爬出去，它们的努力其实是徒劳的——男孩的手总是暴力地把它们重新推到了瓶盖中。”小老师没有采用暴力扼杀孩子的想象，于是小老师分享到了孩子奇妙的童话：两粒蚂蚁不打架。孩子的想象令老师敬畏，同时又令老师幸福无边！“暴力”一词透给我们什么信息？一个连蚂蚁都不忍伤害的小老师，可想而知，平常教学之中他对学生又是怎样的耐心和爱心！

小老师是心怀大爱之人，童心不泯之人，眼里的一切是那么美好！世界是童话做的。

“教室不远处的豌豆花开了，像无数只眼睛在不停地眨……看到不远处的麦子熟了。阳光下的麦田有一种喜剧开幕的味道。” “向日葵的花瓣落了整整一地，像一团金色的句号。”“有时候，胶皮篮球会故意地飞出去，飞到油菜花丛中。学生们抢着到油菜花丛中去捡，谁捡回来，谁就会成为一个金子做的人。” “一首又一首歌，一只又一只墨蝌蚪。他们在用嗓音表达爱——这爱，使天下所有的矫情造作的歌咏的声音黯了下来，而把孩子们的歌声镀成了纯金色，我们的校园也被孩子们的歌声镀成了纯金色。”一遍遍默念着这些童话般的放射着灿烂光芒的诗句，我仿佛也置身于童话世界里，与庞余亮老师一起分享着乡村校园的纯净的诗意和纯洁的快乐，浑身上下被孩子们的歌声镀成了纯金色。

工作着是美丽的。在乡村停电是常事，但每当停电了，沉浸于黑暗之中的校园，小老师却在面对沉默的学生上课，并且他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黑暗中有了一种玉质。植物都是在黑夜中悄悄生长的，其实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看吧，“电来了，灯光炸开，学生们的头发变得像墨一样黑，像是春雨过后的植物，动人又动情。”小老师是多么深爱自己的学生啊！临近下课，学生们把作文本一本又一本地交上来，他一边抚平着作文本上的那些卷角，像是在抚平内心的疲倦。有着高尚灵魂的作家，那一双温暖的手，在那不经意的动作中，不知抚平多少少年内心的浮躁不安。小老师将爱的种子撒进了学生幼小的心灵中。那样的驯服，其实是爱的滋润。

庞余亮在其散文《坚守一块冰》中说：“我想起一个人的内心，必须坚守一块坚贞的冰，一块晶莹剔透的冰，好好地呵护它，不要让它沾上灰尘，也不要让它融化成水。谁能怀揣一块冰生活，谁就是善良的人，诚实的人，可以值得信赖的人。”小老师庞余亮是这么说的，他也是这么做的。画家蒋宇生动地画出了小老师的成长。在那个排不尽寂寞的乡村夜晚，和学生一起长大的庞余亮老师坐在一盏玻璃罩子灯前，裹着一件黄军大衣刻蜡纸。吱、吱、吱，冬日很冷，诗人握着冰凉的铁笔，一边揩着鼻子上的清水鼻涕，不停地刻着讲义。

就这样，他把寂寞这张蜡纸刻成了一张试卷，刻成了中国版的《爱的教育》（黄蓓佳推荐语）。

所以，《顽童驯师记》是一本能为如何让孩子们健康成长补上一课的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