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顽童驯师记》

□姚  梦

上过学的人都明白，那些年如果有秘密的话，一定不是偷偷喜欢某个女孩，也不是某次考试作了什么弊。那都不算事情。真正的秘密，是埋藏在心里，从不对人讲的。即便最要好的朋友也不讲。那是什么秘密呢？那就是我们看待世界的方式。

记得有一次期中考试，我的历史成绩，罕见地考了第一名。这很怪，至少在同学眼里是这样。有人直接说你肯定作弊了。我没回应。在那个成绩证明一切的环境里，像我这样严重偏科的学生，是没有发言权的。我更没有告诉他们，其实我在考试中途上厕所时，悄悄把选择题答案放在了楼道拐角的水管后面，留给隔壁班的一个女生。那个女生与我只是点头之交，帮她是因为只有她向我求助。

我相信，没有哪个人会明白我的心理动静。这是我的秘密。为了这个秘密，我可以忍受别人的误解，也可以装作和别人一样。

然而，20年后，庞余亮老师关于自己在村小教书经历的《顽童驯师记》，告诉了我另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打破了我原有的把握。

在操场上，一个背书的少女，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赤道多雨、两极少雨”，一转身，发现一个老师在悄悄地打量自己，瞬间红着脸跑开了。老师有些奇怪：“她是在背地理知识——不知道她为什么在背一门在乡村学校认为的副课，不知道她为什么背了那么长时间，也没有把一句很好背的知识背上？”

这是《顽童驯师记》里一篇很短的故事，《一个背书的少女》。我相信，这个背书的少女，一定和我当年一样，心里藏着一些小小的秘密。这些小秘密，埋在心里，轻易不示人。从外表上看，我们和那些为学习而焦虑的同学一模一样，是同一台机器同一道程序复制出来的。但在心里，我们从不承认这些。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我们一页一页翻阅自己，想象自己的与众不同。当这个秘密被人撞破的时候，我们会紧张会脸红，也会有着小小的激动。

《顽童驯师记》讲了许多这样的小故事。背不上书的劳动委员，鞋头永远开了一双“眼”的少年，专用手指和口水做橡皮的“大学的料子”，用口琴吹出女生名字的男孩。这些故事或明或暗，有人清晰有人晦涩。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秘密。

拥有秘密的人，既希望永远保守秘密，又希望秘密能够被人发现。发现的人不要多，一个就好，一个就足够温暖。当年向我求助的女生，永远不会知道，我是如何满怀激动地把答案藏到指定地点。正如那个背书的女生，突然发现有人关注之后，心里的波动，远超过老师的疑惑。

不知庞余亮老师这些当年的学生，读到这本小书时，内心该有何动静。时间是一只筛子，有些秘密终会通过孔隙随风而去，而有些秘密则永远漏不掉抹不平。但有一点我很确信，他们会很欣慰有人记得当年的自己，记得自己曾经拥有一些别人没有的片段。

在这些片段背后，是我们那些年最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