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学文

水浒传第22回，宋江杀了阎婆惜后，躲进了自家地窖。知县押了公文，差朱仝、雷横二都头去宋家庄捉拿宋江。朱仝想起宋江某日酒后曾告诉自己，他家佛座底下有个地窖，发生紧急事情时可以躲避。于是朱仝“走入佛堂内去，把供床拖在一边，揭起那片地板来。板底下有条索头，将索子头只一拽，铜铃一声响，宋江从地窖子里钻将出来，见了朱仝，吃那一惊。”朱仝很讲义气，放走了宋江。

宋江在县衙里做事，为什么会在家里挖一个藏身的地窖？书中有个交待：

原来故宋时，为官容易，做吏最难。为什么为官容易？皆因那时朝廷奸臣当道，谗佞专权，非亲不用，非财不取。为什么做吏最难？那时做押司的，若犯罪责，轻则刺配远恶军州，重则抄扎家产，结果了残生性命，以此预先安排下这般去处躲身。

这段话大意是说，宋代做官十分容易，但做小吏的危险系数较大，最容易背黑锅，一不小心就会家破人亡，所以很多做小吏的都想办法规避风险。宋江挖地窖就是为了在性命攸关之时用来自救的。

那么宋代为官与做吏两者有什么不同待遇呢？

从宋太祖开国之始，宋皇室就立下了优待士大夫的祖训，但这个士大夫主要指官员，并不包括小吏。各级官员相当于现在不同层级的公务员，小吏只是机关里的聘用人员，既没有“参公”身份，甚至连事业单位编制的待遇都享受不到，而且一朝为吏，终身为吏，不可以参加科举考试，也永远没有晋升为“官”的可能。宋代官员一旦犯罪，可以不在脸上刺字，不挨“杀威棒”，这叫“刑不上大夫”，大不了就是贬谪到边远地区。如苏轼晚年就被贬谪到惠州、儋州（今海南岛），欧阳修也曾被贬到滁州、亳州。但小吏就惨了，用钱贿赂一下，可以免挨“杀威棒”，但有辱人格的脸上刺字，拿再多钱也是免不了的。最为关键的是，做小吏的往往是官员的替罪羊，是典型的“背锅侠”。宋江身为小吏，对这一套做法了如指掌，预先备下地窖以便藏身也就可以理解了。

但宋江的地窖仅仅是用来藏身的吗？宋江临别朱仝时，说了这样一句话：“上下官司之事，全望兄长维持，金帛使用，只顾来取。”朱仝回得也很干脆：“这事放心，都在我身上。兄长只顾安排去路。”这里交待得很清楚，宋江的地窖不仅是藏身之地，还收藏着“金帛”等财产。“金”者，指金银货币，“帛”者，指上好的布和丝织品，也就是说，地窖里用的、穿的一应俱全。而且“只顾来取”，说明数量也是相当可观。

那么我的疑问来了：宋江只是小吏出身，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金帛？

有人说，宋江他爹有钱啊，这话倒也不假。宋江他爹是宋家庄庄主，确实家境富裕，但也只是“祖代务农”，无非是有几顷良田，终归还属于“土里刨食”，又能有多少积蓄？不说他与卢员外不能比，恐怕就连史家庄的史太公家也比不了。再说，宋江人称“孝义黑三郎”，这外号可不是白给的，只有他孝敬老爹的份儿，哪还能再伸手向老爹要钱？所以宋江不可能是“啃老族”。

宋江还能有啥门路搞到钱？有人想到了：受贿。宋徽宗时期，北宋官场腐败，官员捞钱不择手段，做小吏的由于握有经办具体事务的权力，确实也有很多受贿的机会。但宋江号称“呼保义”，说明他是一个想保持忠义节气的人，受贿这种泼墨自污之事他是不屑于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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