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干

拔秧的女人前脚刚走，五六个挑秧的男人后脚就来到了秧池田。挑秧，靠的是一支扁担和一副担筐。

男人们将扁担和担筐搁在田埂上，然后赤脚下田拎秧。

一个个秧把端坐在秧池田里，水灵水灵的。 男人们奔向秧把，一弯腰，一张臂，每只手里都拎着四五个秧把，就近搁在了田埂上。狭窄的田埂上挤满了秧把，男人们拿来担筐，码秧。

码秧，是要技巧的。将秧把的根部朝外，一把一把地顺着担筐边缘码放。一层码好了，再加高，一层层垒至担绳的顶部。这当中，为使码着的秧把高低平衡，有时也要将秧把的根部与下层秧把的根部颠倒着交叉码放。老练的劳力，一只兜筐里可以码上十层八层、五六十个秧把，用担绳一夹，那层层叠加的秧把怎么也不会塌下来。乍一看，两只担筐里码好的秧把，似两个结构匀称的绿宝塔。

不会码秧的人，担筐里存放的秧把少得多，而且秧把堆得松散。有时挑着秧担上路，秧把还会不争气地滑落到田埂上。

差不多同时，五六个男人码好了秧把。他们挑起秧担，去往附近的大田。

前几天还是干硬板结的麦茬田，现在已经上了水，耙了田，镜面一般的平整，田水里散发着沤制的泥肥的味道。到了栽秧的大田，挑秧的男人，有的将秧担子搁在田埂上，就地“打秧”；还有的低着头，慢慢跨着步，将秧担挑到了水田里“打秧”。生产队栽秧，一下趟就是十多个人，一栽就是一大块的田。“打秧”，就是将挑过来的秧把一个个地分散在这一大块的田里，以供女人们栽秧。

打秧，讲究的是均匀。男人放下了秧担，拎起三四个秧把，朝着前面的空白田抛去。一个弧线在空中划过，三四个秧把一个接着一个地落下。让你惊叹的是，落在水田中的这几个秧把，几乎是在同一直线上，它们的距离又几乎是相等的，差不多都是相隔一米。这种本事，是乡民年年岁岁历练而成的。

“嗨哟号的好哟，妹妹栽秧哥来挑啊……”挑秧的男人赤脚走在湿润松软的田埂上，突然听着不远处女人们脆生生的栽秧号子，似乎一下来了劲，全然不觉秧担的沉重。有人挑着秧担，带头打着号子，昂首挺胸走在最前面。后面的人，一边迈着步子，一边“嗨哟号、嗨哟号”地应和着。他们肩上的扁担，似展开的羽翼，翩然晃动。

笔直的田埂、田埂上行走的秧担，还有那边头戴凉蓬弯腰栽秧的女人们，一个个倒映在明亮的水田里……这，便是一幅怡人的水乡农耕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