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宇

按照传统习俗，拜年主要是小字辈给老人送去问候，送去祝福；按照老规矩是要跪下来磕头，才为拜。现在简化程序，已经没有了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作为小字辈的孩子，对于拜年总是最为期盼的，也是最为兴奋的时刻。因为这时刻不只是穿上新衣服，还会有许多意外的收获。见到长辈，孩子鹦鹉学舌地背诵昨天父母教会的几句祝福话语，长辈一边开怀大笑，就一边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递了过来。过年期间所有的大人都显得特别亲和。一座村庄有几百户人家，这时若有亲戚朋友的小孩来拜年，就给压岁钱。即使是陌生的小孩来拜年，也要抓一把花生。当然也有大方的人家给糖果、水果的。孩子们整整跑了一上午，两腿跑酸了，前胸后背汗津津的了，红头赤脸的孩子就提着满满的花生、瓜子、麻花、糖果回家，“哗啦”往桌上一倒，整整是个杂货铺。然后擦汗、喝水、喘大气。这时大人就会笑着说：你这哪是拜年？你是在跑年账！

乡间所说的跑年账，过去是指那些贫穷的人家，利用过大年这个吉祥的节日，外出讨年货。这一天凡是上门讨要的人一律被叫做“财神”，到了任何一家都要给糕给团，而不是给花生、麻花可以了结的。富裕的人家甚至要给跑年账的人盛饭盛菜，留住吃顿年饭。

现在没有讨吃的“财神”了。 “跑年账”已经蜕变成为专业演出。比如送麒麟的。手中抓着一只狗不像狗，虎不像虎的动物形象，只是头上长有两只角，约定俗成，这就是麒麟。因为麒麟这东西谁也没有见识过，只是一种传说中的吉祥物。不过民间都有“麒麟送子”的说法，所以认定它可以送来子孙，也就认真地笑纳美好祝愿。送麒麟的来到门前，不但不停地抖动手中的麒麟，还说“四言八句”：奶奶家好，吃陈粮，烧陈草；享荣华，享富贵，儿孙满屋跑。还有舞狮子的。这就显得比较热闹了。一个人将扎成的狮子头套在身上，到了人家门前就不停地左右摇摆着，让挂在狮子头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另一个人则是敲着铜锣在唱：铜锣一打格仓仓，东家东家真兴旺。家有万贯享清福，穿金戴银晒太阳。

最为庞大的队伍当数舞龙的。前面是红绿彩旗引路，渲染缤纷气氛；跟着是锣鼓喧天，渲染欢快节奏；后面长长的舞龙队伍，却是静悄悄地走着。但等选定目标，领队的哨子一吹响，龙珠便首先舞动起来。据说游龙喜欢戏弄龙珠，一喜欢就跟着欢腾。

铿锵的锣鼓，翻腾的游龙，顿时把所有人搅得热血沸腾。所到之处，人家除了分发香烟外，还会送些礼物。从前是给米糕、米团，现在都是给钞票。舞龙人很会迎合各家的心理，都会说着不同的“富贵话”。譬如见到这家是当干部的，就说：祝主家身体健康，干部做到中央；如见到这家是个老板，就说：财源茂盛通四海，成捆钞票满屋摆；如见到这家是个养殖户，就说：祝老板鱼儿养得有桶大，螃蟹养得有盆大。夸大其词，胡吹乱侃，大家都知道这是演唱台词，只是图个热闹，谁也不去考究真实性。

舞龙人很懂得随机应变。如见到这家只是个普通百姓，就给他家送“龙蛋”，实质就是煮熟的鸡蛋染成红色而已。但是此时此刻完全赋予了全新的含义：眼下没有做官发财不用急，后来人是龙子龙孙，还怕不一跃登天？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舞龙人开发了新的项目，就是在龙头上挂红绿布条，叫做挂龙角，并作宣传说，龙角挂在哪里，哪里就平安吉祥。现在城乡买车的人多了起来，这些人都争着要在车前车后挂龙角，就是图个平平安安。至于钞票，既然能够买得起车，谁还在乎打酱油的钱。舞龙人有个规矩，别人给钞票叫做赏喜钱，都是由敲锣人，将铜锣反过来变作一只托盘让赏赐人丢放。在他们看来，倘若主动去拿，那就会被看作是跑年账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