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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圆里的味道

2019-02-15 12:30:22 兴化日报(数字报)

□单  玫

中国人的美食具有仪式感的,一般都与节日有关。端午的粽子、中秋的月饼、元宵节的汤圆。

北方人称汤圆为元宵,南方人则说它是汤圆。汤圆与元宵的区别,还有人做过专门研究,通过制作方法的不同而区别开来。我们兴化自古以来就处于地理分界的尴尬位置,虽处于江苏中部却因在长江以北而被江南人称为“江北佬”。然而正因为这居中的地理位置,让兴化的民俗文化兼而有之。

兴化人在元宵节这一天也是要吃汤圆的,我们对它的称呼直接、自然,称它为“圆子”。元宵节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搓圆子”。

对于吃这件事,中国人最为讲究,从不怕麻烦,何况具有仪式感的美食呢。圆子的食材简单,只糯米粉就行了。元宵与汤圆的区别仿佛就与糯米粉的加工过程有关,南方人把糯米充分浸泡后碾压,北方人则直接用石磨把米研磨成粉。而兴化却另有一番景象。

如今把糯米碾压成粉极其简单,孩子们从来不会好奇地去打听那白白的糯米粉从何而来。孩童时的我却爱探个究竟,拽着妈妈的衣角,跟在大人的后面去寻找答案。

泡过的糯米放在淘米萝里悬空沥干水分后,便被大人拎着到一户人家去进行加工。兴化这样的人家有很多,东西南北四门都有。

这户人家在春节前最为忙碌,堂屋里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唠着家常,一排淘米箩替主人排着长队,等待加工。我挤进人群,只见这户人家的堂屋中间有一个比井口大些的深坑,深坑里有一大大的“石碗”,后来长大了些才知道那叫石臼。深坑上有长长的一根原木,大概一米多长,一端被架高,像滑梯一般。原木顶端上缚着石块。原木的另一端有一中年男子用脚不停地踩踏,使原木起起落落。那原木仿佛不停在磕头,而且磕得咚咚有声。每“磕”一段时间,男子会把那原木架高,招呼他的女人用一把小扫帚把石臼里的糯米进行聚拢翻搅。很快糯米被千锤百打成细细的粉末。

兴化人把这一过程称作“KA”糯米,至于这个字如何书写,始终存有争议,有人认为是踩踏的“踏”被读飘了音,因为这个过程和踩踏水车极其相似。也有人说,兴化的很多方言来自于吴语发音,应该是敲打的“敲”,苏州很多老人在读“敲”时就是这个味儿。而从小,我固执地认为这个过程一定是“磕米”,你看,那个把米捣碎的木杵不是一直不停地在磕头吗?

我始终觉得元宵节搓圆子之前的这一过程最具仪式感。自发现了这个奥秘以后,每年我都会巴巴地守着捣米臼,心里千百次地渴望那个踩踏木杵的中年男人能够多看我一眼,能看穿我的心思,让我也站上去踩踩。甚至我小时候一度有一个伟大的理想,长大了家里也要有这样一个捣米臼,可以帮别人家“磕米”,让我过足踩踏捣米的瘾,还能收一份加工钱呢。

糯米粉被妈妈均匀地铺在圆形的竹扁里晾晒,待到正月十五这一天便把它们和水加工,或搓成一个实心的圆子,蘸点白砂糖直接入口,或放入精心调制的猪油豆沙馅,咬得满口油香。这时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无论是远离家乡亦或是出嫁归来的儿女,那熟悉的味道足以撩拨起厚实的记忆、浓浓的乡愁。蒸腾的热气里全是喜庆团圆的味道。

我时常听到有人感慨,如今节日的味道越来越淡了,不管什么美食吃进嘴里都是没滋没味的。我想,那从超市里买回的速冻汤圆,缺少了参与的过程,让我们忽略了过程远比结果的重要,缺少了仪式感,如何能让人品尝出来自宋朝就流行开来的味道,如何能体会到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如何在团圆的饭桌上去给孩子们解答一个个的疑问。那流水线上滚动的汤圆像一个大大的句号,把我的童年做了总结,交给了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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