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宝大

乡村的小道旁、河坎边，凡有空隙，在冬天里，勤劳的主妇都会惜地如命，崴个口子，撒几把蚕豆，用脚拥好土，就交给时间、空气、阳光和雨水。

春的来临，阳光暖和得让每个人的毛细孔都打开了。春天的号角一吹响，唤醒了沉睡的生命。桃花、油菜花、海棠花在大地上，给了它们最大的底气后，忍不住伸伸胳膊、抬抬腿，如约绽放。

历经霜雪侵袭、寒风洗礼的蚕豆苗，也不示弱。争抢了一冬阳光雨露后，抖擞精神，颤颤巍巍，挺出身姿，在暖风中，拼着命地蓬蓬勃勃加快生长。以昂扬的姿态，宣示它的存在。在灿烂的春光里，换发出生命的活力。

四月初，蚕豆花现殷勤似的开在路边了。蚕豆花低调，不张扬，所以，就少有人歇下脚步关注它。

远看蚕豆花，倒是清逸又洁白。但蹲下身来细看，那花瓣的两边中间，倒像是两颗黑白相间的小眼珠了。所以，蚕豆花的口碑不怎么好。有民谚说：“蚕豆花开黑良心，油菜花开赛黄金。”又有两句歇后语：蚕豆开花——黑了心；城隍老爷卖蚕豆——鬼吵(炒）。均不入耳。

确也是，如果真以花姿美艳为欣赏标准，蚕豆花算不得美。而且，蚕豆开花时，不像桃花、梨花、油菜花那样，在春风里，轰轰烈烈裸露花姿，渲染得娇艳欲滴。而蚕豆花像羞涩内敛的妙龄少女，一副宠辱不惊、与世无争地躲躲藏藏在那一拢拢密密簇拥着的蚕豆叶间，一身贵气，娇羞腼腆，不露秀色。

但一细想，万物皆有美。在作家们眼里，一草一木，一花一树，自然界中每一株生命，都是人类赋予情感的寄托。就连最不起眼的被人忽略不计的苔藓，都变成了陆地上的拓荒者。苔藓的绿色，还被他们称为“天堂的底色”。百花丛中的弱女子，也是生物界的伟丈夫呀。我们要有俯下身体、感知万物的谦卑姿态。对任何细小植物，看得越细腻，就越能看出它的美。北宋诗人程颢就有句“万物静观皆自得”。静观万物，都可得到自然美的乐趣。其实，细细瞧，蚕豆花也如豌豆花、扁豆花一样，有它的美和观赏价值。

蚕豆花呈椭圆形。花蕊边缘为白色，并有紫红条纹。花的基部是耳状三角形，花枝先端背部，有一丛白色髯毛。在蚕豆花的翼瓣底下，掩藏一枚更小的花瓣，文字上叫“龙骨瓣”。花瓣的形状，像艘小船的船头，套在蚕豆花的雄蕊和雌蕊上。

蚕豆花大小有四个裂片，每一裂片紧紧贴着花冠。花的旗瓣在外，包裹着翼瓣和龙骨瓣。俯身细闻，蚕豆花有股淡淡的微香。蚕豆花里面的两片椭圆形花瓣，好似小兔子的耳朵。两片花瓣上，各有很精致的黑色小斑点，像两只可爱的小眼睛。退几步看，又似一只只展翅欲飞的静态的小蝴蝶，歇息在蚕豆的茎叶间。

蚕豆花期较长，不像八月桂花，还没回过神来，就匆匆萎谢。蚕豆开花后，随着时间流逝，花蕊中间就慢慢吐露出小小浆果。它那曾经饱满的花朵，就日渐变萎。等慢慢结出蚕豆，花也就完成了使命。

蚕豆花犹如生命，它喜宁静、安稳。一岁一枯荣。最初来自于自然，最终还要回归于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