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渔·画渔（57）

瓦 钓

文/刘春龙 图/李劲松

瓦钓是乡下孩子的游戏。乡下孩子有太多的游戏，就地取材，随性玩乐，这是城里孩子没法比的。也不是所有的游戏都能得到大人的认可，对于有些项目来说，大人是制止的，比如爬树掏鸟窝，因为潜伏着危险。可奇怪的是，只要是有关捕鱼摸虾的游戏，大人少有责怪，相反还会放任，甚而褒奖。

或许是从一件偶然事情中得到启发，这才有了瓦钓。钓鱼时鱼钩拽到一个重物，以为是鱼，可又不像，拖上来一看，一只旧鞋子，刚说了句倒霉，鞋里竟跳出两条鱼来，虎头鲨。不由得喜出望外，欢呼雀跃起来。再次放钩的时候，心里反倒希望不断碰上这样“倒霉”的事。

虎头鲨是常见的一种淡水野杂鱼，样子又丑又怪，鳞片粗糙，浑身黑褐色，有细碎斑纹。也真怪了，既不见虎头之形，也不见鲨鱼之威，不知何以会有这样的名字。这鱼有个特点，恋窠，反应迟钝，尤其是繁殖季节，守在洞里看护鱼卵，赶它走都不走，也就很容易捕捉，乡民们又叫它虎头呆子。

那什么叫瓦钓呢？说来简单，找些盖房用的小瓦，两两内侧相对合起，插入破草鞋中，用绳子扎好，扣上一段钓线，这就是瓦钓的工具了。说是钓，其实并不放诱饵，完全是针对虎头鲨的习性，引诱它钻入小瓦和草鞋搭建的洞穴。因为是弄着玩的，孩子们做上十几只钓具就行了。说不清是从大哥哥们那儿学来的，还是无师自通，他们知道哪个地方有虎头鲨，哪个地方虎头鲨多。常常是在傍晚，一帮孩子拎起那怪怪的钓具，直奔小桥下、河埠头去。他们把钓具扔到河里，钓线的一头或扣上芦柴棍儿插在岸边，或扣上泡沫块儿浮在水上，便于早上收取时辨别。那钓具是要在河里过夜的，有人偷吗，不会的。不过第二天还是早点去收为好，说不定早起挑水或行船的哪位出于好奇，随手拎走，也是常有的事。

许是有收获等着，孩子们的脸上写满了期待与兴奋。小心翼翼地拎起一只钓具，都出水了，好像还没什么动静，别急，虎头鲨在里面呢。果然，刚把钓具放到岸上，就听到有鱼蹦跳了。有时觉得啥也没有，抓起钓具摇摇，再往下一倒，虎头鲨出来了。真是个“呆子”，竟不知道逃跑。一只钓具里大都有两条虎头鲨，一大一小，大的是母的，小的是公的。

孩子们意犹未尽，想来个乘胜追击。他们把钓具重新扔下河，有的还在里面放点面团，到了傍晚又可以收获一次，这也是轮番作业了。再次捞起钓具，虎头鲨仍是不少，偶尔还会碰上几只大沼虾呢。

有时忘了，少收了一两只钓具，或是标记找不着了，那也不要紧，虎头鲨笃定还在里面，不走的。忘了收的下次收了就是，找不着标记的，干脆扎个猛子下去摸了。无一例外，隔几天收起的钓具，除了该有的虎头鲨，瓦片上还会附着一层鱼卵，那是虎头鲨产下的，它要等卵儿孵成小鱼才会离开。痴守着自己的窠儿，连命都不要了，这个呆子哦。

也好，因了虎头鲨这样的呆子，乡村孩子的生活会增添更多的趣味。于是，从春末夏初开始，农家的饭桌上就会飘起虎头鲨的香味，持续好长一段时间。你说，这种叫瓦钓的游戏，大人们哪有责备之理，不奖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