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渔·画渔（102）

诱 鳖

文/刘春龙  图/李劲松

村里有个看鱼塘的老头，独身，一脸麻子，人都叫他“花猫”。花自不必说，看鱼塘嘛，昼伏夜出，当然是个夜猫子了。花猫住在村外，看护一百多亩大的一口鱼塘，居所就是塘边的渔棚。

看鱼塘主要在夜里，大白天谁敢偷鱼呢。白天睡足了觉，夜里自然精神，可总不能老是睡觉、巡塘吧，花猫就想干点别的。他弄来几条丝网，张在鱼塘外的河道里，渔获除了自己吃，也会拿到村里或镇上去卖。

花猫觉得自己坦荡，巡塘之外捕点鱼算什么，可主人脸上有了愠色。花猫也没在意。好心人告诉他，主人起疑了，说把贼养在家里了。也难怪，塘外捕的鱼跟塘里养的鱼又没记号。花猫有口难辩，就把丝网收了。才两天，又手痒了，想着只要捕的鱼跟你养的鱼不一样，总可以吧？他就做了几十把芦柴钩，撑条小船到附近的沟汊里，傍晚插在岸边，天亮去收。这回捕的净是杂鱼，黄䱗昂嗤虎头鲨，花猫心里踏实多了。主人的脸色虽有缓和，可疑云仍在，这么大的鱼塘什么鱼没有呢？花猫不再理会，自信身正不怕影子斜。可主人有天煞有介事，说现在偷鱼贼太厉害，好几个鱼塘被偷了，有的还挨了打，你要用点心。花猫心里憋屈，不让捕鱼就不让捕鱼，指桑骂槐干吗？那时他并不知道真的有偷鱼贼。

没办法，端人家饭碗受人家管，花猫闲了没事就到处转悠。那天早上转到鱼塘远处，看到一只甲鱼趴在河岸上，花猫没带鱼叉，就想来个徒手捉鳖，可甲鱼早听到动静，四爪并用，溜了。懊恼之余，花猫看到甲鱼趴着的地方，土是稀松的，不由笑了，轻轻拨开松土，甲鱼蛋露了出来。捡走甲鱼蛋，花猫还不死心，盘算着怎样把甲鱼也捕上来。他先想到用钩，蚯蚓做诱饵肯定不行，别的鱼上钩又要惹主人生气；猪肝当然最好，可又要花钱买；鱼叉戳也行，只是眼力不抵从前了……正想着，一抬头，看到自己腌咸菜的坛子，主意来了。

花猫转到村里，从人家夹巷里找来五六只破坛子，又跟屠户要了点猪下水。午饭后，花猫把破坛子用绳子绑好，埋在甲鱼可能经过的地方，坛口与地面相平，猪下水放到坛子里，坛口轻轻苫上杂草，等着收获。

第二天起早，花猫刚走过去，就听到刺啦刺啦的声响，那是掉进坛子里的甲鱼在挣扎呢。这一次捉了两只甲鱼，个头可大，一只少说两三斤。花猫舍不得吃，攒够了卖钱。他也不敢让主人知道，免得说不清，可又坦然，甲鱼是长腿的，鱼塘里总不至于养甲鱼吧。接下来的几天，又碰上一只两只，最多三只，也有落空的。

卖甲鱼得了钱，花猫就到村里去，或打个小麻将，或喝个小酒，或到亲戚家坐坐。也是高兴，那天晚上花猫喝多了，一觉睡过去也不知什么时候醒的，隐约听到外面有动静。他悄悄起来，轻轻推开门，猛地打开手电筒，朝远处照去——还真的有人。花猫大喝一声，一头冲出去。那家伙慌忙逃窜，可又不认路，一连摔了几个跟头。花猫则是轻车熟路，眼看就要追上了，突然斜刺里又冲出一个人，原来有同伙。好手敌不过双拳，花猫也就停下了。那人压低声音，满是杀气，你个老光棍，找死啊！不说这话倒也罢了，听了这话，花猫来劲了，呵呵，我光棍一条还怕你？他啥也不顾，拼了命大喊，抓贼啊——抓贼啊——偷鱼贼慌了，撒腿就跑。也是仗着酒劲，花猫喊声更大，脚步更快，可毕竟上了岁数，体力渐渐不支，距离越拉越远。花猫正懊悔不已，忽然听到偷鱼贼一声惨叫，救命啊——随即人就不见了。花猫不免疑惑，怎么回事？这时，身后传来吵嚷声，想必是村民听到花猫喊叫了。花猫有了底气，追了过去。到那一看，地上趴着两个人，嘴里哼着，一副痛苦状——原来偷鱼贼双脚陷进捕甲鱼的坛子里了。

乡亲们过来，一起把偷鱼贼绑送到派出所，一审是个惯犯，祸害了好多鱼塘，没想到在花猫这儿栽了。本来是瓮中捉鳖的，这一次居然来了个瓮中捉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