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渔·画渔（116）

踩 蟹

文/刘春龙  图/李劲松

踩蟹的起意源于偶然。孩子们并非专为踩蟹而去，只是在河里嬉闹时，脚下忽然踩着什么了，有点“硌”，稍一松，似在动，抓起来一看——螃蟹。有时走到水深的地方踩着螃蟹了，则要捏住鼻子，沉入水中才能捉到。这样的次数多了，就有一个稍大的孩子，俨然是个头儿，他发话了，干脆，咱们明儿就到湖里踩蟹去。

暑天里一个晴朗的午后，七八个小伙伴相约到得胜湖踩蟹。他们荡着小船，船上放着一只大澡盆，澡盆里还有一只坛子。船到湖里，把船系在苇滩边，孩子们下水了。湖水刚过肚脐，清澈见底。他们排成一排，拖着澡盆，一路蹚过。受惊的鱼虾到处乱窜，田螺则纹丝不动，螃蟹呢，慌张爬行一段后又忽地潜藏起来。孩子们见状，赶紧踩上一只脚，然后弯腰捉起螃蟹，放进澡盆里的坛子。田螺呀河蚌呀才懒得捡呢。这样的机会毕竟是少的，更多的螃蟹或是藏在淤泥里，或是躲在水草中，正睡大觉呢。这个时候就该考验孩子们脚底的功夫了，一脚踩下去，淤泥里有无螃蟹或许还好辨别，判断水草中有无螃蟹就有难度了。总有一两个孩子是高手，会比别人多踩几只，免不了逞能、炫耀一番，大家也不眼红。好在湖荡里有的是螃蟹，漏掉几只无所谓的。说是踩蟹，也会踩到别的东西，长长的尖尖的，那是河蚌；糙糙的软软的，那是虎头鲨；感觉平滑，又微微隆起，那是甲鱼……并不是每回都这么幸运，有时会听到一声夸张的惊叫，肯定是被昂嗤鱼背上的刺戳着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刺有毒，会疼上好几天呢。

到底是孩子，这样一路蹚下去，早有人不耐烦了，嚷嚷着干点别的。可又能干些什么呢？太阳旺旺地晒着，晒得人头皮发麻，口干舌燥。像是知道大家的心思，头儿说，走，偷瓜去。

湖边满是垛田，垛子上长着各色瓜果。孩子们看四周没人，迅速潜入岸沟里，悄悄爬上岸，摘下一只西瓜，用指甲划道缝，双手一拍，瓜裂了，红瓤黑籽，急吼吼抠起一块，塞到嘴里，一脸惬意。吃剩的瓜皮，塞到沟底的淤泥里，免得主人看到了心疼。垛上人对偷瓜倒也宽容，只要是吃不是卖，少有谩骂的。

瓜吃饱了，心里也凉爽下来。想到此行是专为踩蟹而来，这才小半坛呢，自己也觉得不好交代，头儿就说，还是踩蟹去吧。于是重又上路，换一条道往回“踩”。这一趟比刚才认真多了，也奇怪，螃蟹也渐渐多起来。

或许是苇丛中忽然响起的水声传递出某种信息，孩子们又走神了。这回是头儿按捺不住了，不踩了，张网去。大家随即散开，纷纷往回赶，脚下再踩到螃蟹也顾不上了。找到了船，船上正有丝网。撑船到湖中心，寻一处稍深的水域，把丝网张下，围成一个大大的“U”形，两侧的长度少说也有两三百米。孩子们聚集到口端，向内一字排开，头儿高喊一声，预备——没等话落，一场“公开水域”的游泳比赛开始了。谁都知道，捕鱼第一，比赛第二，但捕鱼多少是集体成绩，谁先到达终点则是个人荣耀，大家仍旧争先恐后，湖荡一下子闹腾起来。比赛的过程也是驱鱼的过程，比赛的结束则是收网的开始。这时大家抢着收网，谁是第一名也没人在乎，鱼真不少，意外的是网上还缠着几只螃蟹。头儿又说了，过两天，咱们到车路河排蟹去，随即又是一片欢呼。

疯闹了一个下午，太阳渐渐偏西了，孩子们才意犹未尽地回家去。收获怎么分呢？像是早就约好了，鱼嘛就给船主，螃蟹均分呗。分也是约莫着，总共多少只，一人平几只就行。有时螃蟹也不分，分了也是吃，都吃怕了，磨出一嘴皮。那就分钱，推选两个代表，明天带到城里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