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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 鱼

2023-08-25 08:18:35

□朱秀坤

 

前些时下乡看哥嫂,遇上嫂子的闺蜜兰凤姐。她在厨房外水池旁㓾鱼,拈起一条,刮鳞,开膛,刀尖一掏就取出了内脏,极是麻利。面前全是两指粗、三指长的参鱼,白花花的足有半盆。

兰凤姐热情地招呼我:“老弟你有口福啊,正愁没人赏光呢,他们都说参鱼刺多,不爱吃。”“这时候的参鱼最美了,背脊上的肉又肥又厚,不吃,那是傻子!”我随口问,“哪来这么多?”

嫂子说是兰凤姐一早起来,张丝网捕来的。我这才想起兰凤是渔民的女儿,取鱼捕虾是她的看家本领。没想到进城安居,花甲之龄了,童子功不但没丢,还这么扎实。

兰凤说,她还是喜欢乡下的日子,有事没事打上一网,看白花花的鱼虾在面前活蹦乱跳,多有成就感。看到全家人能吃上自己捕来的荤腥,让她感到幸福和满足。

她这一说,我仿佛看到蒹葭苍苍的河面上,一位渔家女划着桨,驾了船,俯下身将长长的丝网一段段布在河中。晚霞将水面染成玫瑰紫,又映红她的俏丽面庞。只听得“哗啦”一声,一条青鲩跃出水面倏然不见,漾开一圈圈波纹。宁静的水面上,她荡起双桨,哼着“一条大河波浪宽”的歌儿,荡进了星光闪烁的暮色中。翌日大早,踩了清凉露水去收网,定是鳞光闪烁,一条条大鲫鱼在网眼处惊慌失措、拼命挣扎呢。小心取下,养在活水舱里,欢快地将渔舟划向晓雾迷蒙中的早市,正好卖个好价钱。

小时候,我们也玩过丝网的。到东门渔具店买来丝网,一根竹棍穿进网眼里,拎到水码头,小砖块缚住丝网一端,用力一抛,长长的丝网画出一道弧线,落水时一端已在河心处,自有“浮子”与下坠的“脚子”,将丝网直直地悬浮在河面上,网的另一端固定于水沿处就成。想象中似乎看到,一队队鱼儿,急匆匆游来,见网就撞,撞上了就卡在网眼里,进退两难,越挣扎越卡得紧,丝网的弹性与韧性是不容置疑的。

两个小时后,同伴撑船,我收网。好家伙,刚出水,就是两条参鱼,卡在网眼上直翻白眼,似能听到鱼儿在叹息。又收,三条,稍小点。再收,却空空如也。竹篙一点,继续收,呵!有罗汉鱼、鳑鲏鱼撞在丝网上,用力甩着尾巴想逃脱。整张网收上来,竟发现有倒霉的昂刺鱼,也触了丝网束手就擒。这一网下来,十有八九是参鱼,养在水桶里,游来游去的,真让人开心。

在水乡,碧清的河面上,藻荇菱叶间,一趟趟的参鱼太多,郑板桥写过,“老屋挂藤连豆架,破瓢舀水带鲦鱼”,这鲦鱼就是鲹鲦子即参鱼。它们成群结队地悠游,嬉戏,往来翕忽,俶尔远逝。你撩水,你跺脚,你驱赶,它不在乎,扔个泥团入水,才一摆尾巴消失不见,一会儿又从水草丛中窜过来,照样巡游戏闹,结伴觅食——真不长记性。参鱼生性活泼,行动迅速,胆大还嘴馋。你在码头上濯洗淘汰,双足涉于水中,它们会轻啄你的脚脖子,痒痒的好玩呢。若拎了淘米箩,雪白的米浆漂溢开来,大大小小的参鱼保准过来吸食,那些没心没肺的就会游进淘箩里,轻轻一提,才惊慌失措地在米箩里胡乱弹跳,逗引得孩子们哈哈大笑。

我们有时也钓参鱼,剁根竹竿,绑上棉线,钓钩是跟母亲讨来的缝衣针,油灯上烧红扳弯就成,鱼饵不过是蚯蚓蚂蚱牛虻甚至苍蝇,或者是面筋与饭米粒。人在柳阴下、小桥边、码头旁、船头船艄,钩入水,鱼上饵,最多的就是参鱼,一钓一个准。浓油赤酱地煮上两碗,活泛,鲜香,甚是爽口。天冷时冰成鱼冻,下饭得很。吃不了,腌起来,晒成鱼干,饭锅里炖出来,韧叫叫的,有咬嚼,格外香,或者油炸得嘣脆,下酒甚好,逢年过节可以摆盘子待客的。

好多年没有钓过、张丝网捕过参鱼了。料不到回乡的兰凤竟有此等闲情,还这般乐在其中。都说吃鱼没有取鱼乐,也许她捕的是年少时的美好记忆吧。

那天,哥嫂烧了满满的一桌美食,我吃得最多的还是红烧参鱼,鲜美异常是肯定,正宗的出水鲜啊。临别,嫂子又递给我一碗雪菜烧参鱼,让我带回小城,慢慢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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