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渔·画渔（121）

建 网

文/刘春龙   图/李劲松

那天去戴窑镇边的渔村作“田野调查”，魏爹向我介绍一种叫“jiàn”网的渔具，说整个兴化没几个人会操作，并夸下海口，就剩下他兄弟俩了。魏爹讲得眉飞色舞，而我一头雾水，只好小声讨教，这jiàn网的jiàn字怎么写？魏爹不假思索，建房子的建嘛。我从未听说过这种渔网，遂问，为什么叫建网？魏爹呵呵笑了，我哪知道啊，祖上就这么叫的。我心存疑惑，换了个话题，那怎么制作呢？魏爹随口道，跟捣网差不多。我见过捣网，小时候曾在捣网船上玩过，可既叫建网，肯定有所不同吧？魏爹像是猜到我的心思，说我弟弟家就有，撂在那儿好多年了，我打电话问问。

魏爹弟弟在镇上卖鱼，等他回来的当儿，我在手机上“百度”了一下“建网”，还真有这个词条，“大型定置渔具的一种。由拦阻和诱导鱼类的墙形网和集鱼的箱形网组成。为沿海河口处常用的捕鱼工具。”可这与魏爹说的不一样啊。魏爹趁空讲起了建网，还有他的故事。建网适合在木排、船档、桥桩，还有河边的倒树下作业，那里面藏鱼，鲤鱼鲫鱼鳊鱼都有，有一次魏爹曾在一个木排下捕过二三十条鲤鱼呢。

他这一说，我依稀想起好多年前见过的场景。那是在车路河与上官河交汇的东门泊，河边停放着几个或大或小的木排，有人在上面钓鱼，从木头之间的空隙放钩。这时来了一条渔船，上来三个人，一个提着渔网，一个抓着竹篙，一个拎着鱼篓。他们在木排上走走看看，选好一个地方，分开两根木头，一人插入渔网，一人走到远处，将竹篙伸入水下，朝网口方向驱赶。那边适时起网，网里有鱼，剩下的一人把鱼捡起放入篓中。我一直以为这是捣网的又一种用法，难道它就是建网？

正想着，魏家兄弟回来了，手里抓着一根细长的竹竿，竹竿一头绕着尼龙网。兄弟俩解开网衣，里面还有三根短竹，叉开短竹，撑好系在一侧的横档，绷紧底纲，就成了等边三角形的渔网。边长两米五左右，横档则在上方三分之一处。那根长竹竿大约5米，魏爹叫它撑篙，两侧的短竹叫网管。撑篙绑在网管顶端和横档中间，末梢扣到底纲上，猛一看就像是在捣网上多装了根长柄。

说了这么多，还没说到关键处。网的边纲和上纲并未连到网管，而是任其散落。这里设置了机关——三个梯形小竹片。别小瞧了这玩意，它能起到让网随水升降的效果。竹片上有三个孔，上端一个略大，下端两个稍小。竹片下端通过两个小孔与上纲固定，横档两头和中间扣着吊筋，穿过竹片上端的大孔，系在底纲上。

看到这儿，我在想象建网在水下的情形。渔人将网插入水中，网口迎着水的流向，网衣借助竹片浮力，自然上升张开，再在水流缓冲下，形成一个长长的袋状网囊。而当鱼儿被赶入网里，渔人起网时，竹片自然下降，又将上纲和下纲合在一起，鱼儿真成囊中之物，插翅难逃了。

这个设置太神了。我们急切地想请两位老人展示一下。魏爹面露难色，不行啊，没有推篙，怎么赶鱼？只想着一睹风采，都忘了还要有推篙。可推篙有什么难的，随便找根竹篙就是了，其实远不是我们所理解的。魏爹兄弟又讲起了推篙的制作，说推篙至少六七米，比撑篙要粗；说推篙要装“管水”，比底纲稍长；说推篙并不直接与“管水”连接，还要有“担梁”“叉腿”……

听得我都糊涂了，糊涂的还有那个老问题，为什么叫建网？或许起初就叫建网，后来慢慢演变，从定置到移动，从沿海到内河，变成现在的样子了；或许原本就是另外一种网具，也叫jiàn网，只是我们不知道这个jiàn字怎么写罢了。

没能看到实际操作，不免失望。魏爹安慰我，说这网破破烂烂的，网管都㱮了，没法用，再说附近也找不到木排呀，等做副新的，你们再来。

于是，我们就与魏爹约定，等着看推篙的样子，看完整的建网，看他们怎么捕鱼。我相信魏爹夸下的海口，想到这样一种极富渔人聪明智慧的渔具渔法快要失传了，自是生出遗憾之情，可转念一想，毕竟还有人熟悉并掌握这件渔事，于他们，也于我们，又未尝不是一件欣慰之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