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学诗

秋高气爽，风和日丽，当黄澄澄的水稻垂下沉甸甸的谷穗，水黄豆也就到了豆荚儿饱满、绿色可餐的时候了。

豆荚长长的，豆粒儿大大的，水黄豆，亦或称之为绿黄豆，许就因为它生长在青青绿绿的水稻田边，我故乡的舍上，乡亲们才这么亲切地称呼着它的吧！

其实，细细地区分，这舍上生长的黄豆、还真的有好多种，就颜色上来分，有黄黄豆，绿黄豆，还有少见的黑黄豆；就时间上分，有“六月白”“七月早”；再有，就是“八月白”，我在这儿所要说的，我舍上的乡亲总是习惯地称之为“水黄豆”，亦或是“绿黄豆”……

有人说，这不属黄豆的分类，该是大豆的分类了；我说，是的，可我故乡的舍上，乡亲们就是这么说着的。

不说那黄豆的颜色，单就从它成熟的时间上看，那些叫做“六月白”或是“七月早”的黄豆，大多是豆荚儿狭狭的，豆粒儿也是小小的，或许它就是这么个品种，又或许热风劲吹，水分和肥力不足所致，就其形状而言，乡亲们口中的“角角梢”，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黄豆了。

就说这“角角梢”，豆荚短归短，豆粒儿小归小，可它也是应时应景的小菜呢！尤其是在那炎炎的暑日，有这黄黄的老咸菜烧青青的小黄豆下饭，也算“对得起这张嘴”了。

而说到黄豆中的精品，或曰极品，就是这“八月白”——我开头提到的水黄豆，或者说绿黄豆。

许是中秋前后，也就到了水黄豆“撩你的兴致招惹你的眼”的时候。此时的水黄豆，又或绿黄豆，比那普通的“六月白”“七月早”之类，秸秆要粗许多，高许多，豆叶儿还要阔许多，也是天高气爽并不炎热，养分和水分都好吸收，那一串串长长的豆荚，也就在粗粗的蓬蓬的秸秆上、豆叶间，青青绿绿，满满地挂着，真的是养眼又养心……

早上，或是傍晚上工前，或是收工后，乡亲总喜欢去田边，或是地头，割几棵青青绿绿的水黄豆，在自家的庭院里，剥一碗带着淡绿色的唇边儿的鲜鲜嫩嫩的黄豆米，这早饭或是晚饭可口的小菜儿就有了；注意，只需拔几棵即可，一棵青青绿绿的秸秆上，差不多，就能剥下个小半碗颗大粒饱的水黄豆呢！

水咸菜烧水黄豆，可谓一味历久弥新的佳肴。

从菜地里拔一小把刚生长不久的小秋菜，洗净，切好，放入小盆，撒上一小勺细盐，用力地扯一扯，让盐分浸入，过不几分钟，再把绿水挤掉，如是，这一小碗水咸菜也就做成了。

接下来，合着油盐姜葱蒜，这水咸菜烧水黄豆，无论是下酒，还是下饭，或是招待亲朋，也就成了百吃不厌的一道时鲜小菜了。

记得，小时候，这一味水咸菜烧水黄豆的小菜，先是奶奶做，后是妈妈做；以后，工作了，成家了，先在那小镇，后到这小城，都是妻子做，那一种源自我舍上的故乡的美味，至今让我难以忘怀……

成熟了的水黄豆，无论是爆炒，还是煮呛豆子，味道也都不错，还是孩提时候，每到过年，爷爷总是要做上一大盆呛水黄豆，让一家老小品尝。

只是，这水黄豆，不能做豆腐，不能打豆浆，就因为它浑身那以为骄傲的绿色；做豆腐，打豆浆，还得黄黄豆，即便是“六月白”，或是“七月早”，做出来的豆腐，打出来的豆浆，都是洁白、乳白的。

所以，这水黄豆，还得在它鲜鲜嫩嫩的时候吃。

油然忆起了儿时，也是关于这水黄豆的那一幕场景。

傍晚，舍上的小院，我在用一双小手，剥着一颗颗青青绿绿的水黄豆。

剥好了，太阳刚落，四野还是一片敞亮，于是急急忙忙，拿一把以芦柴为竿、线板上的卡线做线、在煤油灯上烧红了弯曲了的缝衣针作钩，这是我的舍上毛孩子们常用的那一种特制的钓具，再用手心里捏着的一团剥黄豆时就小心翼翼地获取的藏在豆荚里的毛毛虫为饵，去水草稀疏的水码头上垂钓。

不一会儿，便可钓上来一条条圆扁扁的鳑鲏儿、肉嘟嘟的罗汉儿，运气好了，还会钓上两条躲在水草里的巴掌大小的鲫鱼……急急忙忙地，把放着大大小小的鱼儿的小桶提回家，让妈妈做上一碗水黄豆烧小鱼儿，端上桌，作为全家回味不尽的佳肴。

不知怎的，我这已然是步入老境的游子，又止不住的眼底湿润，舌底生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