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渔·画渔（141）

猎 鳡

文/刘春龙  图/李劲松

鳡鱼可以说是里下河水域最庞大最凶猛的鱼了。家乡人只叫它铜头、黄箭、水老虎。你说学名鳡鱼，没几个人知道。单看这些俗名，就能想象它的厉害。“铜头”常与“铁臂”相伴，原是形容一个人勇猛强悍，如果某种鱼拥有“铜头”，那绝非等闲之辈。黄箭之名，一取体色，因其头部及鳃盖呈黄色；二取速度，快如离弦之箭。水老虎呢？既然老虎号称山中之王，那鳡鱼定是水中之霸了。

正因为此，小时候听到的鳡鱼故事多少带点恐怖。打簖人家，由于鳡鱼误入簖箔，“篓儿”被撞得东倒西歪，几乎散了架。拉大网人家，网被鳡鱼“撕”个窟窿，是常有的事。甚至有个古训，起网时切不可将肚子正对网口，万一被鳡鱼撞中某个穴位，那是要送命的。放老鸦的也怕碰上鳡鱼，曾有过老鸦被鳡鱼拖到冰层下淹死的事。

如此说来，难道渔人对鳡鱼就莫之奈何了？虽没听说有渔人专捕鳡鱼，但偏有人不信这个邪，想出一些狠招来猎捕它。

还是说说拉大网的老仇吧。庄后大河有个“溜水口”，鱼儿喜欢在此聚集憩息，到了发水场，更是纷至沓来，成群结队，大大小小，溯流而上。老仇常到这儿拉上几网，收获颇丰。那一年，他照例过来，大网才拉一半，就见水下涌起一股波浪，气势汹汹，飞速向前，经验告诉他，必是一条大鱼。那就小心伺候，上纲撑高，下纲掯底，别让它溜了。随着起网速度越来越快，大鱼也挣扎得越来越凶，都跃出水面好几次了——原来是铜头！老仇兴奋着，期待着，也担忧着，不由加快节奏，奇怪的是，接下来竟然没了动静。等网见底，发现有个大窟窿，铜头早溜了，别的鱼也跟着跑了。老仇好不懊恼，想起父亲早就提醒他，要置张麻线大网，以备急用。更为懊恼的，去年已有过一次破网，就在这地方，当时老仇没在意，还有点侥幸，哪会那么巧，铜头就那么厉害？这下子，老仇牛劲上来了，当即收工，一家人齐上阵赶做麻线大网。这张网长度高度跟现拉的尼龙线网一样，只是网线要粗，抵到香烟粗了；网眼也大，都有火柴盒大了。几天过后，重返“溜水口”，老仇不免忐忑，怕铜头不来，又怕铜头来了弄不住。好在如出一辙，正欲起网，又见大鱼“扛浪”，老仇赶紧在外围放下麻线网。不出所料，好大一个铜头，横冲直撞，水花飞溅，怕有三四十斤呢。起网结束，大网完好如初，看不到想象中的窟窿，那鳡鱼也泄了气，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这就是说，外围的麻线网并没发挥作用。老仇哭笑不得，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接下来一连几天，哪里还有鳡鱼的影子，老仇也就把麻线网收拾收拾放到艄尾上。隔天下了整夜的雨，天刚亮老仇就去拉网了，满心期待更好的收获，可起网时却不见有鱼，没想到网上又是一个大窟窿，不偏不倚，正在大网中段，也不知什么时候的事。老仇是个急性子，一脚上船，拔桨就荡，直到下游两三百米处，从艄尾取过麻线网，拦河放下。那头的儿子儿媳知道父亲的用意，也把大网理顺了重又布下，准备来个对抄。还好，天随人愿，一条大铜头兴风作浪，使尽浑身解数，最终还是落在了麻线网里。老仇忍不住，用秤一称，78斤还翘翘的。他心里希望，这铜头就是刚才逃走的，也是好多天前逃走的那一条。

这也是老仇捕获的最大的铜头鱼。老仇说，有人捕到的更大，可那是老鸦的功劳。对放鸦人而言，他们不愿提老鸦被鳡鱼拖到冰下闷死的丑闻，更喜欢讲老鸦团结合作与勇猛顽强的故事。故事是这样的：一群放老鸦的来到一条大河，上百只老鸦一起会战，忽然发现少了十几只，谁也不知咋回事，后来在三里开外的地方找到了，那些老鸦正在围猎一条上百斤的大鳡鱼呢……

上百斤的鳡鱼就大吗？秦末的孔鲋，也就是孔子的八世孙，曾记述一个钓鳡鱼的卫国人，先用鲂鱼作饵，鳡鱼不理，后改小猪引诱，鳡鱼才上了钩。你说，这条鳡鱼该有多大该有多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