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渔·画渔（152）

挖黄鳝

文/刘春龙  图/李劲松

黄鳝喜欢钻洞，想起小时候，我们就用一根铁丝，一头磨尖了，弯成钩状，把整条蚯蚓从头至尾穿到钩上，悄悄伸进洞里，逗引黄鳝扑食。黄鳝洞大都在稻田、池塘、沟渠沿水处，容易辨认。只是这样钓黄鳝命中率不会太高，有的任你怎么挑逗就是不咬钩；有的咬钩了，你一拉又松口了；有的大黄鳝力气大，甚至能把你的钩拽直了。

孩子们常会走极端，你躲在洞里死活不出来，那我就挖。田埂里的黄鳝，我们不敢挖，沟渠里则要小心又小心，不管是否挖到，还得把土复上，不然是要挨骂的。也有放开手脚挖的，那是在稻田里。大人割稻，我们跟在后面，带把小铲锹，拎只铁皮桶，再装装样子，挎个竹篮，像是拾稻穗，这样大人就不会说我们捣乱了。稻田里的黄鳝洞随处可见，洞口圆圆的，滑滑的，挖上几锹就能看到黄鳝，有时黄鳝也会从另一个洞口蹿出来。小半天工夫，就能挖上大半桶黄鳝。这些黄鳝怎么来的，想必田里有水时没在意，等水干了没法逃走时，只好就地“打”洞潜藏了。割稻时可以挖黄鳝，等到了耕田时，牛也可以帮我们“挖”，那些漏网的黄鳝又会被犁翻起。当然，稻田的黄鳝不是太大，要想挖到大黄鳝，就得另找地方，到荒田去。

进入冬季，荒田里的芦苇收割了，原本藏匿在苇丛中的沟槽、坑塘、界墩裸露出来了，里面常有意外之喜，滞留其中的黑鱼，准备越冬的乌龟，也有钻在洞里的黄鳝……村里大圩旁有块荒田，我们几个小伙伴相约去挖黄鳝。刚过去，就看到一条沟槽边有个好大的洞口，都像个螃蟹洞了。出于好奇，我随手捡了根芦柴，往洞里一伸，没想到有个东西猛咬一口，吓我一跳。这哪是黄鳝，也不像螃蟹，不会是蛇吧，或别的什么怪物？阿锁拿锹就挖，挖了好长一段，啥也看不到。扣子说不能挖了，黄鳝从别的洞口溜了咋办。小凤胆小，躲得远远的。一时间，大家都没了主意。

这时宋叔来了。宋叔是“长鱼帮”的，祖传捕黄鳝，天暖时张丫子（捕黄鳝的竹笼，外形像树丫），天冷了就去挖黄鳝。我们常听宋叔讲他捕黄鳝的诀窍，是不是黄鳝洞，有没有黄鳝，黄鳝有多大，他一看便知，还说随它多厉害的黄鳝，到他手上都乖乖听话……我们又没见过，只好听他吹嘘。那天宋叔正在张丫子，他不像别人划条小船，而是扛着丫子边走边张，几十只丫子挂在一根长长的竹竿上，看好一个地方，用小铁锹铲条道，布下一只丫子，再继续往下找……

如同见了救星，我们一下子围住宋叔。宋叔不说什么，看看洞口，又挖上两锹，端详一番，这才说，是个大家伙，怕有两三斤呢。我们将信将疑。宋叔卷起裤腿，蹚到水里，双手在水下摸索，扒开一摊荒草，水沿露出一个洞口。宋叔叫我用手堵住，我没敢，实在不知会有什么情况发生。宋叔说，不会咬你的。我还是迟疑，阿锁和扣子也是直摇头。宋叔并不勉强，揪了几把杂草，揉成一团，塞住洞口。我们以为就这两个洞了，宋叔还在水里找，又找到一个洞口。宋叔叫我们拿只丫子，把丫口支在刚挖的洞口上，别人都犹豫着，只好我上了。宋叔叫我一定要对准、摁牢，只见他用脚往洞里猛捅几下，速度越来越快，动作越来越大，猛然间我手中的丫子被什么撞了。随着我的惊呼，宋叔赶忙上岸，抓起丫子，果然是条大黄鳝，身子钻进笼里了，尾巴还有好长一截露在外面呢。宋叔倒出黄鳝，我们都呆住了，谁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黄鳝。宋叔轻蔑一笑，这个哪算大，我还挖过一条5斤多的呢。这回他说什么我们都信了。

宋叔忽又显摆起来，在荒垡塘里又找到一个洞口，随意挖上几锹，黄鳝的头就露出来了。只见他伸出食指，在黄鳝下巴那轻轻一挠，黄鳝竟慢慢从洞里游出来……宋叔一脸得意，我们唯有崇拜了。

俗话说，英雄也有失手时。前几天遇到宋叔，老人家70多岁了，聊起往事，我向他讨教挖黄鳝的窍门。哪知宋叔一声长叹，还窍门呢，差点没翘辫子。原来上个月宋叔到女儿家住了几天，也是闲了无事，就到附近一个沟塘里挖黄鳝。沟塘里看似没水，谁想淤泥太多，宋叔越陷越深，双脚都无法动弹了。那地方平时少有行人，宋叔喊了几声也没人应，等有人发现，他都快晕过去了，来了好多人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拽上来。讲完自己的遭遇，宋叔不免自嘲，这算咋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