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垛菜花圃
文/刘春龙
兴化人习惯将垛田地区统称为“三十六垛”。“垛”在这儿既指垛田地貌,更指以垛为名的村庄。兴化有垛田地貌的地方,不仅集中在现在的垛田街道,其他乡镇也有或多或少的垛田,但直接以垛田地貌冠以乡镇之名的仅有垛田街道一家,所以有这么一句话,“兴化城东有个垛田镇,垛田镇里有无数的垛田。”而三十六垛所指正是兴化城东的垛田区域。
清乾隆年间兴化诗人任陈晋在《偶怀家乡风景》里写道:“三十六垛菜花圃,六十四荡荷花田。虽无险峻奇风景,恰得平流自在天。”这是现今所能找到的最早的关于三十六垛的表述。任陈晋,乾隆四年进士,曾任徽州府教授。知道任陈晋的人也许不多,不过他的孙子任大椿名气可就大多了,不说任大椿是扬州学派前期代表人物,只提他是《四库全书》纂修官就足够了。
由此,我们知道了一个称谓——三十六垛。关于“三十六垛”的来历,向来有多种说法。较为传统的说法,三十六垛是概数,并非实指,而是数量众多之意,就像三番五次、七碗八碟等词一样。而另一种说法却在民间占了主流,那就是垛田地区确实有三十六垛,即三十六个叫垛的村庄,就像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就是三十六计,还像梁山英雄排座次,三十六天罡就是三十六天罡。这还有证据,民国《续修兴化县志》里仅“芦洲乡”下辖的87个村中,以垛命名的就有23个,分别是:唐家垛、东浒垛、大徐垛、严家垛、麻羊垛、刘家垛、费张垛、乌羊垛、刁姚垛、小徐垛、乌牛垛、唐家垛、花园垛、何家垛、张皮垛、张家垛、北樊垛、翟家垛、解家垛、袁家垛、仇家垛、南樊垛、西浒垛。可还是不够三十六垛啊?别急,那是因为紧挨着兴化城的几个叫垛的村庄已被城市占用,成为城市的一部分。现在的兴化城仍有好多以垛为名的地方,比如唐家垛、龚家垛、向家垛、吉家垛、李家垛、费家垛、任家垛、花园垛、果园垛、梁家垛、太平垛、侯家垛、杨家垛、邹家垛、蔡家垛、安乐垛等等,一数竟有16个。如此,仅“芦洲乡”和兴化城就有39个垛了。细心的读者不难发现,这39个垛中有3个唐家垛、2个花园垛,是不是重复了?其实是不同的村庄,3个唐家垛分别在竹泓镇、垛田街道和兴化城上官河畔,2个花园垛,一个在垛田街道原杨花村,一个在兴化城南。照此说法,到底是哪三十六个垛呢,却无定论。当然,还有一种说法,三十六垛既是实指也是概数,这就有点“中庸”的味道了,说三十六垛确实存在,不包含早就在城区里的垛,只是有的村庄并非以垛为名,而耕地形态却都是垛田或以垛田为主,这又引申出垛田地区的另一个称谓——七十二舍。这些叫舍的村庄完全可以以垛称之,只是祖辈传下来的名字,不能随便改动罢了。如此算来,又远远超过三十六垛了。
说了三十六垛,再来说说“菜花圃”。严格说来,并无“菜花圃”一词,要么菜圃,要么花圃,鲜有将两者混在一起说的,这是诗人创作的需要。有人说,“菜花圃”不就是油菜花嘛,我觉得并不尽然。油菜花固然很美,几乎成了垛田的代名词,可我更愿意相信这个“菜花”是广义的菜花,“菜花圃”显然是指菜圃了。尽管垛上也有像翟家垛这样的花圃之村,但就整个区域而言,却是村村种菜。其实,用“菜花圃”代替菜圃也未尝不可,毕竟大部分蔬菜都是开花的,垛上油菜花已成风景,然而韭菜花、香菜花、荠菜花、芹菜花、菠菜花……还有茄子花、萝卜花、豌豆花、茼蒿花、南瓜花……也别有韵味。
你现在到垛田街道去,随口说一句“三十六垛上”,垛上人自会顺着接一句“茄儿和架豇”。“茄儿和架豇”说的正是三十六垛上的物产——蔬菜瓜果,这是个泛称,其品种远不止这些。曾经的年代,但凡兴化农贸市场有卖的,大都出自垛田所产,而那些挑着菜担沿街叫卖的,定是垛上人无疑了。
地处城郊的垛田,从其地貌诞生的那天起,似乎就与兴化传统粮食作物稻麦无缘,所有的垛子上都无一例外地生长着瓜果蔬菜。历代垛田人也曾做过无数次尝试,尤其是在“以粮为纲”的年代,但稻麦终究在垛田之上难以扎根,这反倒进一步成就了垛田“蔬菜之乡”的美名,还被赋予兴化城“菜篮子”“果盘子”之誉。
远在“两厢瓜圃”列入“昭阳十二景”的明代之前,垛田种植蔬菜的技艺与品质,就已声名远播。清嘉庆年间“兴化(垛田)所产露果”曾作贡品。而今,垛田龙香芋走进央视《舌尖上的中国》,垛田香葱更是漂洋过海。
垛田蔬菜以种类多、产量高、品质好而著称。谁也说不清垛田有多少蔬菜品种,反正传统区域性蔬菜瓜果在垛田全能找到,甚至有些品种只属垛田独有,别处很难见到。而且每个村都有自己的特色品种,像小徐垛的“棵儿葱”,杨家荡的“大头青”,绰口荡的“连根菜”,湖西口的韭菜,乌羊的萝卜,芦洲的“芦呆子”西瓜……产量高不单是种植面积大,复种指数高,更因为种植技艺精。至于何以会有如此上佳的品质,那是因为垛田的土质好,垛子本就是沼泽堆垒,施肥又是以河泥、水草等有机肥为主,再加垛子四面环水,通风条件好,还有垛上独有的栽种方式,垛上蔬菜哪有不受欢迎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