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正堂

前些天，一对鸟儿，三番五次地光临寒舍的窗台。它们看中了我的玫瑰花盆，自顾自地把窠巢安在红花绿叶当中。

它们这样做没有征得我的同意，原则上我也不会同意的。因为这样我就无法给花儿浇水了。方便了鸟儿，却伤害了花儿。

何况，这盆玫瑰，是同事老曹精心培育后送给我的。养花的人都知道，盆栽的花，娇气得很，无论是绿叶期，还是繁花期，都需要精心打理。

其实玫瑰花的打理，应该是从冬季的修剪冗枝算起的。

初春时节，经过漫长冬天的积蓄，修理后的玫瑰花留下来的强干，终于迎来了喷发时刻。从根部，或者枝丫之间吐露出新芽，一枝就是一簇，一簇一簇的，嫩嫩的、粉红粉红的。接下来的几周这些新芽和新枝，将会拼命得向下汲取养分，向上茁壮成长。新长出来的枝干都会长出嫩绿的新叶。如果修枝、浇水、施肥恰当的话，一盆玫瑰可能会冒出十多枝新枝，整个花盆枝繁叶茂，生意盎然，成为最闪亮的“星”。我这个旁观者，只能以欣赏的眼光看着他们成长。

玫瑰的花期，应该是从阳春三月开始的。新的枝头都是一朵花苞，连续不断地能开十多朵玫瑰花。其中最茁壮的新枝上，盛开的那一朵一定是最灿烂的，因为它能汲取的营养最足；最后长出来的新枝上的花朵，开得最晚，也是最小的。这盆花与别的玫瑰花品种不同，盛开的花，颜色不是单一的红，刚开时，粉里透着红，非常艳丽，后来花色慢慢向花边褪去，变成淡淡的胭脂色，花期还较长，能在枝头抱香二十天左右。更主要的是花盛开时，犹如牡丹一样的富贵大气，香气四溢，沁人心脾，荡漾在整个客厅里。我怀疑这是曹老师用玫瑰与牡丹人工授粉的新品种。这样的精品玫瑰花，当然是我的最爱。

现在，这对鸟儿在花盆里搭了个窠。

我也曾移走花盆，用纸盒代替，希望鸟儿把窠巢搭在里面，这样两者兼得。可是鸟儿固执得很，坚决用衔来的枯枝在花盆里搭窠。

拒绝不了，不如坦然接受。

第一天，小鸟夫妇忙碌得很。她们看似分工明确。一只小鸟在花盆里负责搭窠，另一只在外负责寻找枯树枝，看得出来她们很用心。只是从人类的角度来看，窠巢太简单：横七竖八的枯枝，仅能容得下一只小鸟的屁股埋在里面。

第二天一大早，一只小鸟就一直蹲在里面。其羽毛呈灰褐色，光滑如丝。它们的头部呈三角形，有一双深邃的眼睛，流露出温柔、和平的情感。

“这就算安家了？”

“你好啊，新邻居！”我刚想打个招呼。

小鸟“扑哧”一声飞走了。在窠巢里面，留下一颗白色透明的鸟蛋，与家鸽子的相差无几，只是小了一号。看来是我的冒昧打扰了她。趁着小鸟不在家的时候，我赶紧为玫瑰花浇水。

接下来几天，小鸟蹲在窠里孵蛋，我也不去打扰，相安无事。小鸟适时地在中午选择飞出去，我又给花浇了水。既然不能兼得，那就退而求其次，花鸟兼顾一下吧！

某天中午小鸟飞出去时，我惊喜地发现，鸟窠里又产下了一只蛋，于是白天、黑夜鸟儿就几乎不怎么飞出去了。之后，我才发现，小鸟会在下午飞出去一段时间。难道她知道我要给花浇水，故意漏出空来的？

从此，小鸟负责孵化鸟蛋，我负责成天担心：我会不会吓着她们？小鸟什么时候能飞出去？我什么时候能给花浇水？鸟蛋什么时候能孵化出小鸟？

……

其实，无论是冗枝，还是强干；老枝，还是新枝；红花，还是绿叶；小鸟，还是鸟窠。花也好，鸟也好，人也好，如此等等。世间万物都会在不同的时期、不同的地方成为某一部分的主体，随着时间的流逝，主体地位的退去，就会处于次要的地位，而在此时另一个主体又将产生。

正所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是自然的规律，更是万物存在的法则。就像绿叶，有时会成为瞩目的“红花”；红花，有时也会成为背景中的“绿叶”一样。红花也好，绿叶也好，都有属于自己的“高光”与“谢幕”时刻。只是在这一刻到来时，我们能做到华丽地转身：不念过往、不畏将来，淡然处之。

人生，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