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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上的老渡口

2024-08-23 09:08:01

□ 张学诗

 

老渡口,确乎是古老了,它的“老”,与从那一座叫做“楚水”的老城流出,不知流淌了多少个世纪,流向滚滚滔滔的黄海的那一条叫做“海沟河”的河流同在;与存在了几百甚或上千年的“施耐庵”“杨家将”……这一则则古老的人物、古老的故事相络相连的海沟河畔那一个叫做“大营”的小镇同在。

这些都是即将出版的《大营镇志》的电子稿的清样里所记述的文字了,虽说只是“心心相颂,口口相传”,可它也是这一座小镇、这一条河流、连同这一个渡口带着些“古老”的印记。

读着这一本镇志的清样,我也不由地想起了,还是戴着条红领巾的时候,我随老师和同学们,排着整齐的队伍,来到海沟河畔的这一个老渡口的旁边,青松翠柏掩映、巍然耸立着的“兴化市抗日阵亡将士纪念塔”前祭扫的情景。

“老渡口”,可真的算得上热闹呢!上街的、下乡的,南来的、北往的,一个个渡客,差不多站满了船舱;因为,我们这小镇大营,可是好几个乡镇的交界处,隔着条海沟河,和永丰、舍陈、合塔相邻相望。

那时候,这一条长50公里、宽差不多100米的海沟河上,几乎没有一座桥,联络南北交通的,全靠那一个个渡口、一条条渡船了;有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集镇上的渡口,亦有位于荒郊野外,鲜有人问津的“野渡”,唐人韦应物的“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说的怕就是这样的渡口了,可就是这些“野渡”,也都有着好多好多的年头了,那些卧着个草棚、泊着条小船,带着别一种“寂寞”的渡口,在这流淌过百里的海沟河上,又何止三二十个?

这都是些扯远了的闲篇了,还是回到我们那小镇上的老渡口。

在这好几个乡镇交界的地方,没有桥梁、往来和交通,自然的,全靠那一个老渡口,那一条老渡船了。

这老渡口的河南、河北,分属三个乡镇的三个村,河南是永丰的新倪村;新倪村的东北角,隔着条南北向的小河,河东就是舍陈的马港村;河北,就是大营镇所在地的大营村了。

而这老渡口上的老渡船,就是河北大营村和河南新倪村的村民,一家一个月轮流着撑,河东的马港村,因为村民们的聚居地,离这渡口好远,似乎也就没有人提出过撑渡船的要求,当然该享有的优惠,他们也有,比如马港村的孩子去大营的小学或是中学上学,和新倪村的孩子一样,渡河是不收钱的。

说到收钱,也就是渡河钱了,先是每人2分钱,后来,涨到了5分、一角、二角……我在小镇上的中学工作的时候,和妻子一起,也上过渡船,去河南边的王家舍、西张儿,或是葛垛营、北倪庄走亲戚,已经是每人5分钱了。那时我们的儿子还小,抱在怀里,或是搀在手上,好像从未收过钱。

老渡口,也是我们这小镇上的一景了。作为老师,我也带学生在岸上参观过,还让他们在作文课上写过。写得最生动的,莫过于新倪村的孩子了,他们一日三次都要在这老渡口上过:隆冬,帮着家长撑过渡船,一节一节地抹过竹篙上的水滴凝结成的冰,那是被人们戏称为抹“冻鱼儿”的;酷暑,在海沟河里洗澡,一个个光着滑溜溜的身子,用双手把着船尾,双脚在水里扑腾着,用他们小小的手力和脚力,推着渡船前行……每当此时,那些撑渡船的大人,总会停下竹篙,脸上是挂满了笑意的。

撑渡船,不但要有臂力,也要有技艺,甚至还有可能“弄险”,尤其是一日一趟扬州开白驹的“扬白班”开过来的时候,那就要稳住船,避开中流,以减轻客轮开过时一道道波浪的冲击;而每到这时候,那“扬白班”的客轮上的师傅,也会放慢速度,让渡船安稳地撑过……

这南北两岸撑船的人家,我都认识,南岸新倪村的姓邵、姓张,北岸大营村的姓钱、姓李……他们每天收的渡河钱,都是要交给集体的,然后由生产队里记工分。

在老渡口渡河,一般都是白天,最多是天麻麻亮,或是晚上天挨黑的时候;可也有特殊的情况,有时,冬天里风雨交加的半夜,那些渡工刚刚睡得迷糊了,有人在对岸喊着,没有要紧的事,这样的天谁过河啊!他们揉揉惺忪的睡眼,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起来,披着蓑衣,撑起渡船,把那些要渡河的人,从河那边,接到河这边。每当此时,那些个渡客,总会千恩万谢的,塞上个一块、两块,给那些半夜起床的渡工……

那一个叫做大营的小镇上的老渡口的消逝,是20多年前了,在老渡口向西30米的海沟河上,建起了一座又高又宽的水泥大桥的时候。

每到夏晚,总有两岸的村民,来这大桥上纳凉,那些上了年纪的纳凉人,眼望那曾经热闹、现在已然消逝了的老渡口,那两岸三乡宽宽的三岔河的水面上闪烁着的一点一点的流萤,他们的心底,也会滋生起几丝不舍、几丝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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