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  帅

祖母的去世于我有深沉的痛。

十二年前的夏天，天格外的热，人心躁动，杂鸟乱鸣。在众人的悲痛中，祖母安详地走了，向生活了九十六年的老屋，作了最后的诀别。

门外突然阴云密布，哭声和雷声交织，雨水和着泪水滑落，红肿的眼睛里浮现的都是祖母往日的身影。

身量不高，抱着拐杖，坐在低矮的屋檐下。院子里有一棵练子树，书面语叫楝树，春夏之交开一些淡紫色的花，秋天结果，却不能吃，只做药材，农村多的是，大家也不会把它入药的，只是欣赏。祖母最是喜欢，经常一坐就是半天。

祖母是旧社会走来的，哺育了七个孩子，后来祖父去世了，儿女也都成了家，破旧的老屋只剩她一个人，她不愿搬出去和儿女住，练子树就成了她唯一的陪伴。寒来暑往，花开花落，祖母的皱纹多了，齿牙动摇，两鬓苍苍。

后来孙子辈越来越多，父母们忙于农事，就把孩子送过来。祖母高兴极了，悉心照料着，练子树也成了孩子们玩乐的场所，顽皮的甚至还攀上树头摘练子吃，苦涩顿时堆满小脸，祖母笑得合不拢嘴。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孙子辈也大了，上学的、工作的，渐渐院子里又满是孤独寂寞了。

由于我年龄小，也最受祖母牵挂，有次生病住院，本没有告知祖母，可还是被她知道了，她没有向父母提出要来医院，大概是不想添麻烦吧。就每天在院子里，对着树默默祈祷，有时还哭出声，这都是左邻右舍说的，他们也曾来劝，却不管用，执意得担忧。想她也是八十多的老人了，我心里满是感动，也有万分的感恩。

她对待每个子女、儿孙都是一样的，细心与爱总是那么的广博。后来，那棵老树没有熬过大的风雨，连根死了，为了不让祖母看它难过，就拉走了。从此祖母没了它的陪伴，出奇的是，祖母没有哭，说是老了就该走了，活着的要开心才是。

从此以后，祖母就在村子里转悠，也不曾出过远门，见谁都是乐呵呵的，大家都喜欢和她打招呼，她的朋友也都是比她小的老太太，一起打牌、聊天，一天就过去了。

对于她的亡故我是很悲痛的，走的时候我正高考，她不想影响我，遗言父亲万不可告知，我虽埋怨过，却更知她的好，她爱的伟大。

如今，祖母只能活在梦与回忆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