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忆当年收公粮
□ 孙 涛
1983年是国家粮食收购实行“户缴户结”的第一年,我被分配到家乡的粮库工作。
主任见我是高中毕业,字也写得流利,安排我参加县局的检验员培训班。尔后,我就成了我们粮库资深检验员李师傅的助理。
大约在五月底六月初,本庄的农户星星点灯开始撑着小船来粮库卖粮。李师傅带领我登船检验。只见他先用带有凹槽的铁钎插进船舱粮堆里并左右转动手柄,然后抽回铁钎,把铁钎中的麦倒进铝质小筛。这个时候李师傅并不急着去筛小麦,而是用手一个一个地取几粒小麦放在嘴里咬嚼,凭经验判断小麦水分的高低。如果李师傅认为该户的小麦水分达到国家标准了,他再转一转筛子,判断小麦含杂量多少。然后师傅说:“开单子给他,12.5,1.5,750。”我就对照价格表作价开出“粮油检验入库通知单”,让农户去过称。如果来粮水分过大,超过国家标准,不管对方如何“软硬兼施”李师傅始终坚持原则,决不收“人情粮”“关系粮”。
大概在六月六日前后夏粮收购形成高峰。天不亮数百条大小不等的售粮船把粮库围得水泄不通。为了避免争先恐后,影响收购秩序和收购效率,作为收购工作第一道工序,我们检验员每天东方刚一露白就要到码头上排号,然后开始一天的检验工作。当所有的船只上的小麦都一条不落检验完备,我们还要爬上仓库的最高点去采集样品,用仪器精确化验,做到心中有数,有的放矢。当我们穿着“地图服”(被汗水湿透风干的衣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走在回家路上时,往往洁白的月亮已经高挂天空,三三两两的群众正在粮库门前的大桥上,享受夏日夜晚的清凉。
检验员披星戴月在太阳下暴晒,在船帮上“翩翩起舞”“飞檐走壁”吃的是硬苦,在结算室里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屁股“沾”在板凳上的结算员吃的是软苦。
为了防止收购工作中出现违法乱纪的现象,上级制定了“日清日结四对头”规章制度。当日最后一批粮进仓并结算完毕后,尽管早就过了下班时间,但结算员们并不能回家。他们要等到司磅员、保管员、签票员、付款员四个环节的入库数量一斤不差;签票员的付款金额,与付款员的金额一分不差后,当天的工作才算结束。如果出现误差,哪怕是一分钱、一斤麦,都要重新核算。运气好,一两个小时找到差错根源;运气不好,整个结算组人员发票对了又对,算盘打了又打,忙活一夜还是对不上账。此时,为了不影响天亮后的收购,主任当机立断:“封账,回去睡两个小时。”
夏粮收购是粮食部门一年之中最重要的工作。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时的粮食系统的干部职工犹如上了战场的战士,义无反顾,勇往直前,在各自的岗位上尽心尽责,确保粮食颗粒归仓。
那个年代检验员受人尊敬,很吃香,但这也是个得罪人的工作。有一次和我准丈母娘家关系较好的农户因为家中劳动力少,小麦没有晒干,托我准丈母娘来找我说情,要帮忙收下他的3000多斤小麦。说实话,这批小麦颗粒饱满,容重应该属于优级,杂质也低于国家标准,就是水分高了一点。我左右为难,最后还是以国家利益为重,没有网开一面。事后我们谈到此事,他表示完全理解。
光阴荏苒,岁月如歌。随着社会的发展,“统购统销”早就成为过去时。收公粮这段“激情燃烧”的岁月也已渐行渐远。但作为一个在粮食企业工作了一辈子即将退休的老职工,我将永远铭记这段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