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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米香 年味浓

2024-12-27 09:46:55

□ 夏俊山

 

周末,我骑着电动车经过兴化市拥绿园路,在路北小区门外,竟然闻到了久违的炒米香。哦,有人在炸炒米。

炸炒米有些地方叫“轰炒米”。记得汪曾祺先生的《故乡的食物》中描述的“炒米”是请人炒制的,叫“炒炒米”,请人来到家中,把大米放在铁锅里,用长柄铁铲翻炒而成。而我在童年所吃的“炒米”,则是过年时特有的回忆。奶奶说,好吃的炒米,还是自己在家里炒的。过年前,她弄来一些细沙,一边给土灶烧柴火,一边把细沙倒进铁锅,炒热,然后丢进去上好的糯米,不断翻炒,米粒很快膨大,看上去白白的,肥肥的,奶奶拿一个稗草秆扎成的草把儿,扒拉几下,看看差不多了,迅速出锅,放进竹篾筛子,滤掉沙子。这种手工炒的炒米,每一口都感到很香。奶奶却不许我多吃,说是要留着过年泡炒米茶。

有人说,炒炒米应该叫爆米花,南宋时期就有了。南宋诗人范成大在《吴郡志》中有记载:“爆糯谷于釜中,名孛娄,亦曰米花。”糯米入锅,炒着炒着,就爆开如花。叫“爆米花”确实形象生动。炒炒米只是平实地说明制作方法。

《板桥家书》中说:“天寒冷冻时暮,穷亲戚朋友到门,先泡一大碗炒米到手中,佐以酱姜,最是暖老温贫之具。”郑板桥生活的时代,炒米应该是用传统方法炒制的,因为那时还没有炒米机。丰子恺在《爆炒米花》中写道:“楼窗外面‘砰’的一响,好像放炮,又好像轮胎爆裂。推窗一望,原来是‘爆炒米花’。这东西我小时候似乎不曾见过,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这个名称我也不敢确定。”丰子恺出生于1898年,小时候没有见过手摇式炒米机。《爆炒米花》写于1957年,见多识广的丰子恺不敢确定名称,可见,炒米机出现的年代不会很早。郑板桥的“先泡一大碗炒米”,那炒米跟我的奶奶用铁锅炒得差不多。

童年,我生活的乡村,隔三岔五地,就会有炸炒米的师傅,挑着担子,走村串户,不时地吆喝一声:“炸炒米噢,一角钱一响。”乡邻们叫他们“炒米匠”,到了年底,几乎家家都要炸炒米,炒米匠也出现得特别频繁。

听到炒米匠的吆喝声,大家纷纷从家里欢快地出来了。听老人说,自从有了洋玩意儿“炒米机”,过年的炒米,大家都不用铁锅炒了。同样1斤糯米,用炒米机炸,米粒爆开,比铁锅炒的大得多。用这种炒米待客,能节省糯米。花掉一二角钱,合算。

炒米机,也有人叫炒米锅,它的样子很像一只大肚子的铁葫芦。炸炒米的师傅,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皮肤很黑,留着牙刷胡子的瘦老头儿。瘦老头儿弯腰缩肩,戴着一副破手套,坐在炒米机旁。炸炒米的按顺序把米交给他,他将“黑葫芦”支起,打开顶头的盖子,倒进小半锅大米,放上一点儿糖精,把盖子边的搭扣勾住锅身,旋紧上口的螺丝,把“铁葫芦”搁在丫形铁支架上,在炉子里加上半勺炭,然后就坐在矮凳上,左手转动锅子屁股上的摇把子,右手呼哧呼哧地拉动旁边的风箱。随着风箱拉动的节奏,火苗也有规律地窜动着。

炸一锅炒米,大概只要一刻钟左右。这时,别人在一旁说笑,瘦老头儿也不搭腔,眼珠骨碌碌转几转,扫一下炒米机把手处的压力表。过了一会,只见他快速地摇动“铁葫芦”,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在大家不经意时,瘦老头儿忽然站了起来。“响啦!”随着一声有些沙哑的吆喝,我们吓得纷纷后退,有人还用双手捂紧了耳朵。只见瘦老头儿一压黑黑的摇把子,扳起炒米锅,把顶端套进了一只长口袋。腾出一只手,用铁管套住露出袋口的炒米机盖的“耳朵”,威风凛凛地抬起头,大喊一声“响啦”,猛然一扳炒米机盖的“耳朵”。随着“轰”地一声巨响,长口袋被甩得笔直,一大团带着香味的白雾腾起,又渐渐地飘向天空。

见过这场景,该明白有些地方为什么把炸炒米叫“轰炒米”了吧?轰响过后,孩子们很快围过来,大人还没付过钱,孩子们已经欢呼雀跃,不顾手脏,抓上一把热乎乎的炒米吃上了。刚出锅的炒米,捧在嘴边干嚼,嘁哩咔嚓,很香。

如今,孩子们吃的零食五花八门,谁还会对炒米感兴趣呢?我停下电动车,问炸炒米的老人,老人告诉我,现在,连乡下的孩子都不吃这廉价的零食了,零零星星地,有人来炸炒米,大多是儿女要成亲,炸些炒米填子孙桶的,炸炒米这一行就要失传了。

快过年了,街头,我又闻到了炒米的香气,感受到了浓浓的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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